武康啞口無言,他們說的都對,這是實際情況。唐朝的折衝府,共六百三十個,字面上的衛士,六十三萬餘眾。實際不是這樣,自從李九登基,大小戰事不斷,兵員嚴重不足。
均田制在崩塌,民間逃戶嚴重,府兵數量再減。根據武康估計,大唐全部衛士,最多四十餘萬。大多在家種田,其餘宿衛京師,或者屯兵遼東,或者駐守安西。
正常的情況下,一次能調動的,最多五萬衛士。封鎖吐蕃計劃,確實傷筋動骨,平定遼東之前,不能大舉徵兵。武康心知肚明,沒有據理力爭,李九不會同意的。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吐蕃作妖,坐等西域淪陷。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感覺很無奈。只能寄希望於,早日解決遼東,趁著軍力猶在,與吐蕃決雌雄。
朝臣經過討論,終於作出決定:左武衛將軍曹繼叔,率關中十五折衝府,火速救安西于闐。安西都護裴行儉,西州都督崔知辯,以副將的身份,共同參與軍事。
李九宣佈退朝,群臣魚貫而出,武康最後離開。吩咐左羽林軍,檢查大殿各處,確定朝會官員,有無遺漏物品。找到個象牙芴板,看上面的簽名,是左侍極陸敦信。
芴板是記事本,官員上朝時候,要彙報的內容,都記錄在上面。皇帝傳達的話,也會記在上面,回家好好研究。如果內容較多,會帶很多芴板,塞在算袋裡面。
這東西分等級,五品以上官員,使用象牙材質;六品以下官員,用竹片湊合吧。武康的象牙芴,從來都是擺設,他的記性很好,用不著備忘錄。
仔細打量片刻,隨手塞入算袋,扯出淡淡微笑。芴扳隨身攜帶,竟然遺落皇宮,醉翁意不在酒啊。離開乾元殿,搜尋腦中記憶,左侍極陸敦信,瞭解的並不多。
他的父親陸德明,和許敬宗一樣,秦王十八學士。敦信頗有才學,人卻比較迂腐,不受李九待見。從他為官履歷,以及現任官職,就能看出端倪。
所謂的左侍極,原是左散騎常侍,隸屬於東臺。從三品的高官,卻沒什麼實權,類似皇帝顧問。負責規諫過失,類似三公三師,位高而權不重。
來到大業門外,果然見到正主,老神在在的等候。已經年逾花甲,看著精神抖擻,也是個老油條。武康拿出芴板,用兩隻手託著,露出和煦笑容:“陸公遺落芴板,我給你帶回了。”
敦信慈祥和藹,芴板裝進算袋,笑呵呵自貶著:“人若上了年紀,記性每況愈下,老是丟三落四,讓變之見笑啦。變之若無公務,陪老夫走走如何?”
武康欣然應允,來到他的右首,落後半個身位。敦信暗暗讚許,笑容更加可親:“人若上了年紀,心思就會遲鈍,年輕人的想法,往往理解不了。你說用吐渾谷,扼殺吐蕃生路,金鄉也曾提出,你們不謀而合。”
金鄉是曹繼叔,他祖籍金鄉縣,按照後世來說,山東省濟寧市金鄉縣。他的名字太坑,所以滿朝文武,用籍貫稱呼他。他的授業恩師,就是這陸敦信,老傢伙說的話,到底什麼意思?
看他笑的神秘,武康恍然大悟,您老閒的蛋疼。故意留下象芴,引我出來會面,然後含糊其辭,讓我去見繼叔。兜了個大圈子,表達的意思是:我徒弟曹繼叔,有事請你幫忙,託付我來引薦,給個面子如何?
這個不能拒絕,武康呵呵笑道:“猛將曹繼叔,名師出高徒。三次討伐突厥,兩次踏破鐵勒,立下赫赫戰功。武康仰慕許久,今天下衙之後,就去府上拜訪,還請陸公引薦。”
敦信很欣慰,孺子可教也,手捻長髯自謙:“名師出高徒,變之過譽了,老夫愧不敢當。曹金鄉對變之,也是仰慕許久,所以不必引薦。哎喲真是巧了,你看前邊那個,就是吾徒金鄉。”
確實挺巧的,東華門旁邊,站著曹繼叔。於是三人會面,簡單寒暄之後,陸敦信告辭了。武康與繼叔,進入東華門,去南衙官署。說起來也順路,左奉宸和左武衛,兩署隔道院牆。
兩人邊走邊聊,氣氛很快融洽,繼叔步入主題:“此次見武將軍,實則有事相求,說起來很丟人。我妻侄左憧憙,西州前庭府衛士,在軍市有些營生,需要裴都護幫襯。”
簡單的兩句話,資訊量十分大,武康來了興趣。太宗滅麴氏高昌,以其地置西昌州,後來改名西州。設定四個折衝府,前庭府隸屬其中,他妻侄左憧憙,只是普通府兵。
而所謂的軍市,是軍隊駐地附近,形成的小市場。出現在戰國時期,可謂歷史悠久,分地上地下兩種。地下軍市業務,是當地的婦人,為出征的衛士,提供性服務。
武康久經沙場,理解士兵需求,不能壓抑慾望。朝廷雖然禁止,為了穩定軍心,誰也不會較真。其實說起來,他也消費過,曾經很迷戀。可以試著想象,小樹林莊稼地裡,異域風情小婦人,別有滋味在心頭。
地上軍市業務,貌似正規許多,賣些生活用品。唐朝是府兵制,諸如衣袍口糧,都是衛士自備。由於種種原因,來不及準備的,或軍需耗盡的,都會帶著錢財,從軍市中購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