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友糾結片刻,賠著笑小聲說:“叔父你也知道,沒有大將軍批條,不能讓你過目。不過我記性好,從辰時到現在,所有出入宮者,我都記在心中,這就報給叔父。”
兩人交頭接耳,武康仔細聆聽,比對腦中記憶。果然不出所料,缺少的那份名冊,是豐樂坊的薛家。河東郡夫人府,恰巧也在豐樂坊,她本人也姓薛。
由此可以確定,薛婕妤和上官儀,以此為宮聯絡點,正在秘密通訊。以佛堂為掩護,比間諜還神秘,要說沒詭異,打死都不信。只是不知道,兩家神神叨叨,想密謀些什麼。
想到這裡,嘿嘿笑道:“賢侄據實相告,武康感激涕零。請告知劉叔父,明日午時兩刻,我去府上拜訪。如果他沒時間,還要勞煩賢侄,去修真坊通知。”
劉孟友應諾,爺倆寒暄片刻,武康回到禪院。聽著木魚轟鳴,望著大殿牌匾,久久不能回神。不知什麼時候,突然如遭雷擊,手指開始哆嗦。湧起可怕的想法,額頭淌出冷汗。
後世史書記載,宰相上官儀,曾密謀廢媚娘。最後全家被殺,鄭氏流落掖庭,牽連了無數人。當時讀唐書時,知道有這回事,卻不知何時發生。那場政治風暴,不會是今年吧,我去它大爺的...
如果媚娘倒臺,那麼毫無疑問,我會人頭落地。越想越揪心,不斷深呼吸,強行鎮定著,準備抽絲剝繭。企圖廢除皇后,就是天大要案,單靠上官宰相,絕對不能成事。
記得顯慶五年,聖駕巡幸幷州,右衛大將軍慕容寶節,勾結右屯衛將軍楊思訓。意圖發動政變,逼李九廢媚娘,立關隴女為後。武康聯合蘇定方,佈下天羅地網,等待他們出手。
可不知為什麼,演變成了鬧劇,寶節毒殺思訓。政變無疾而終,結案更加可笑,毒殺案的動機,認定為爭風吃醋。這是騙傻子的,武康嗤之以鼻,寶節毒殺思訓,寧可自己償命,是要保護同黨。
所以這類大事,必有多人密謀。綜合今日見聞,宮裡的薛婕妤,是上官儀盟友。他們書信來往,密謀廢除媚娘,可真是歹毒呀。這時也明白了,為何鄭氏見我,如老鼠見貓。
只是那薛婕妤,已經出家為尼,吃齋唸佛多好,瞎起什麼哄啊。你是李九的蒙師,媚娘很尊重你,也敬你如恩師。每當朔望之日,都會去鶴林寺,陪你說話聊天,為何容不下她?
腦筋快速轉動,漸漸理清思路,笑容異常陰狠。薛氏出家為尼,是顯慶元年二月。本是永徽七年,為何改元顯慶,因為媚娘上位。永徽六年十月,皇后王氏被廢,改立武氏為後。
然後七年正月,廢黜陳王李忠,立李弘為太子,大赦改元顯慶。普天同慶之際,薛氏出家為尼,巧的令人生疑。武康可與篤定,她是在逼李九,故意噁心媚娘。
她怨氣如此大,那勾結上官儀,也在情理之中。這群王八羔子,都是豪門世家,皇后是豪門女,才合他們的利益。所以他們認為,媚娘出身小戶,動了豪門的蛋糕,所以必須廢掉。
簡州刺史薛元超,是薛氏的親侄,武康可以確定,他也參與其中。至於其他同謀,一時不得而知,也不放在心上。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廢后陰謀,李九是否參與?
如果他也參與,那對媚娘來說,就是最大危機。經過反覆推敲,覺的很有可能,他權利慾很強,媚娘參與朝政,就是分他的權。此次幸萬年宮,留下李弘監國,本就耐人尋味。
真想仰天長嘆,我正挖空心思,要收拾李義府。你們這群貨色,密謀廢掉我姐,絕對不可原諒。恨的咬牙切齒,都說媚娘兇殘,我覺的她不兇,我都想殺光他們。
對面的廢后集團,既然已經出招,恐懼逃避沒用,乃翁宣佈接招。咱們好好鬥法,乃翁戎馬一生,不怕屍山血海,不怕血腥政鬥。沒刀槍的戰爭,無論如何血腥,乃翁坦然面對。
武康再次離開,快步來到宮外,已經打定主意。就從這裡下手,先不打草驚蛇,悄悄調查取證。找到心腹親衛,秘密分配任務。趙聲去簡州,監視薛元超,截獲來往書信。
錢順監視這裡,確定宮中薛氏,都在和誰聯絡,儘可能挖同黨。神客監視上官府,記錄出入人員,秘密調查身份,爭取順藤摸瓜。所有監視工作,全天十二時辰,晝夜不能間斷。
簡單安排之後,靜等媳婦禮佛。如果時間允許,等到申時三刻,官員下班回家,再去拜訪敬宗。早些解決義府,也好騰出手來,應對廢后風暴。可惜現實骨感,回到家出不來,大女兒不樂意,說好的玩滑梯。
此刻在義寧坊,李義府坐車裡,不時唉聲嘆氣。豪華馬車停下,突然部曲喝罵:兀那瘋癲道人,鬼鬼祟祟作甚?盯著相公宅院,想要偷東西嗎?你搖什麼頭,給我狠狠的打...
李義府驀的睜眼,撩起車簾觀看。道人衣袂飄飄,留著三縷長髯,道袍清新脫俗。手裡搖著拂塵,模樣仙風道骨,簡直得道高人。任憑部曲推搡,保持微笑從容,沒有絲毫怒氣。
邁著四方正步,不斷扭頭觀望,檢視李家府邸。左手快速掐算,接著喟然長嘆,方臉帶著惋惜。義府想到什麼,趕緊開口阻攔:“道長請留步,我有事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