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五年(公元654年),臘月二十八,午時三刻。
江南道杭州富陽縣(浙江省杭州市富陽區),富春江南岸十里坡,距離婺州義烏縣,僅有十餘里。預計黃昏時分,就能抵達婺州城,一路緊趕慢趕,終能吃團圓飯。
原計劃臘月二十五,還是被鄧州破事耽擱,行程被拖慢。錢順相中米娘子,成為光榮的接盤俠,外人不好說什麼。米老闆萬分滿意,準備豐厚嫁妝,僅銅錢就有兩車,送女離開千里之外。
這很耽誤事兒了,武康提議分頭走,自己帶五人先行。錢順堅決反對,為安全考慮,要求至少二十人。最後不了了之,車隊有豐厚嫁妝,會招來賊人惦記。
自從秀才身死,楚神客留京,心腹只剩錢順,不希望他出事。所幸沒有耽擱,武康心情不錯,百無聊賴間,又想起和鄧王、盧照鄰的齷齪。那日在米宅,李元裕吹鬍子瞪眼,盧照鄰黑臉離開。
武康渾不在意,鄧王不足為懼,盧照鄰收為己用,計劃都安排好了。讓駱賓王寫詩罵,噴他個狗血淋頭,讓他對婺州產生興趣。等明年五月份,婺州升級審批後,舉薦他當司戶參軍。
押送田賦離開前,和狄仁傑、張柬之開會,得知婺州的人口,已經超兩萬戶。符合升級標準,公文已經發出,最遲六月確定。屆時刺史升從三品,錄事參軍和六曹參軍,全部官升兩級。
上州的法衙和戶衙,設兩名主管參軍事。多出的司法參軍,舉薦駱賓王,他嫉惡如仇,執法正合適;多出的司戶參軍,舉薦盧照鄰,讓張柬之治他的渣男病。
極目遠眺前方,看到一里外的界碑,溫馨喜悅油然而生。過了那座界碑,進入婺州境,進入自己地盤。遠處灰濛濛村莊,衝出一匹駿馬,快速向這邊賓士。
應該是二顯,讓他提前進城,通知車隊行程。想必小晴很高興,妾室們肯定在忙碌,準備豐盛晚餐,給自己接風洗塵。真想肋生雙翅,飛到寶貝們身邊,好好陪她們過年。
錢順讓開位置,二顯提馬上前,邊走邊彙報:“回稟大佬,屬下在北城門,見到夫人和縣君。狄仁傑夫婦也在,老狄悄悄告訴我,從臘八那天起,夫人每天抱著縣君,北城門翹首以盼,等您回家過年。”
這就扎心了,心口陣陣發堵,滿滿都是愧疚。大佬臉色不好,錢順小心翼翼:“要不加速吧,雪娘身子硬朗,婺州官道很平。我說二顯子,為何不勸夫人,城門樓多冷啊。”
二顯苦了臉,狄仁傑都勸不住,我憑什麼?你個癟犢子,站著說話不腰疼。狠狠瞪他兩眼,訕訕回話:“大佬要不這樣,您帶人先離開,我留下陪順子。前面就是界碑,咱們的地盤,不會有危險。”
武康斟酌片刻,在界碑旁停住,微微搖頭:“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只有進婺州城,才是絕對的安全。二顯與我先行,錢順帶著車隊,時刻保持警惕,義烏有幾股盜匪。”
大佬語氣堅決,兩人不再言語,錢順傳達指示。武康歸心似箭,揚起手中馬鞭,突聽身後馬蹄聲。感覺馬蹄急,不待回頭看,紅影掠身邊,帶起颼颼冷風。
竟然是朝廷驛卒,背後插三支紅旗,武康眉頭皺起。這是八百里加急,前往婺州方向,發生什麼事了。不祥預感縈繞,與錢順、二顯對視,示意馬隊停下。
聽急促“籲”聲,驛馬速度驟減,停在兩百米外。見驛卒調轉馬頭,揮鞭往這邊來,不祥預感更甚。武康下意識祈禱,千萬別找我,否則弄死你。
不到半分鐘,驛馬停前邊,距隊伍兩丈左右。驛卒打量武康,氣氛開始緊張,四周鴉雀無聲,片刻後驛卒抱拳:“吾乃長安春明驛,敢問對面郎君,可是婺州武刺史?”
心裡涼半截兒,不會是褚遂良他們,堅持讓我去巂州吧...應該不是,李九都否決了,呵呵乾笑兩聲,向驛卒亮明身份。驛卒二話不說,直接跳下馬背,解開身後包裹,露出土黃卷軸。
好傢伙是聖旨,當即不敢怠慢,命令弟兄們下馬。錢順跑到馬車前,攙扶雪娘下車,回大佬身邊。驛卒高舉聖旨,中氣十足:“檢校龍武衛大將軍,檢校越州大都督,婺州刺史武康,跪接聖旨。”
所有人恭敬跪倒,武康暗暗咬牙,心裡七上八下。需要跪接的聖旨,都是天大的事,要了我的親命呀。雙手抱拳,高聲大喊:“婺州刺史武康,恭請聖安。”
“聖,躬安!”
門下:永徽五年十一月二十,高句麗、百濟和靺鞨,不顧我朝數次警告,糾集兵馬二十萬,悍然入侵新羅國。十二月初五,新羅使臣入長安,祈求我朝救援。朕為新羅宗主,屬國有滅國之禍,豈能坐視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