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五年(公元654年),六月初一,午時三刻。
&nsp; 婺州抗瘟救疫隊,進入越州諸暨縣,已經過去二十天。武康切實體會到,何為人間地獄,何為度日如年。每天都在後悔,後悔完開始忙碌,如此迴圈往復。首日開始,忙的腳步沾地;直至今日,踏遍諸暨各處。
&nsp; 組建八支駐鄉隊,平均分配民兵,進駐諸暨八鄉。照搬傳染病預措施,戒嚴到每家每戶,勒令百姓呆在家中,擅自出門者軍法處置。同時親自帶人,清理屍體就地焚燒,並開展全縣大掃除。
&nsp; 村落周圍,住家戶門前,特別是豬圈、茅房附近,全部灑石灰粉。老祖宗在公元前七世紀,將石灰用於建築,唐朝有並不奇怪。同時禁食各種肉類,因為家畜容易感染,肉可能攜帶病菌;要求每戶人家,勤洗衣勤沐浴,互清頭髮蝨子。
&nsp; 集合郎中、太醫,進入各村常駐,做到每村一醫。在每村每裡,至少開闢兩處隔離院,重症監護院,以及疑似觀察院。已經感染者,監護院隔離,封死房門挖小洞,專人送吃食和藥湯;疑似感染者,只要出現咳嗽和發熱,全部送觀察院,也完全限制自由。
&nsp; 半個多月的努力,效果立竿見影,被隔離的患者,數量直線下降。從各鄉隊長的公文,得知最近五天,送去隔離的不足十人。特別是狄仁傑負責的戶邑鄉,最近連著三天,沒有疑似病例。
&nsp; 進展如此順利,武康喜極而泣,是以這天中午,帶領輜重大隊,來戶邑鄉調研。褚遂良很夠意思,無論石灰、糧食或藥材,要什麼給什麼。從不缺斤短兩,從不陽奉陰違,完美的後勤隊長。
&nsp; 來到戶邑鄉,親切慰問醫療人員,表達崇高的敬意,勉勵再接再厲。在鄉幹部大會上,發表重要講話,號召全鄉人民艱苦卓絕,打贏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nsp; 會議結束後,由狄仁傑陪同,下鄉村視察工作。做的確實不錯,路上沒垃圾,各家門口灑石灰,炊煙也嫋嫋升起。隨便進入幾家,和老鄉們親切談話,他們的精神、心態都很好。
&nsp; 給狄老西兒點贊,確實施政能手,確有宰相之才。婉拒村民留飯,走在鄉間小路上,狄仁傑開口:“圈外的太醫們,還沒拿出藥方嗎?現在的方子根本沒用,昨天西北的張家村,兩個感染者死亡,被秘密火化了。”
&nsp; 腳步略微遲緩,武康無奈嘆氣:“三番五次要求褚遂良,派藥博士過來協助,全部石沉大海。圈裡的太醫,本事不夠;圈外的慫貨,貪生怕死,病人都不敢見,談何對症下藥?”
&nsp; 狄仁傑苦笑,良久感嘆:“並非所有人,都有武公的氣魄;並非所有人,都有蔑視瘟疫的膽色。那個武公啊,我有個偏方,來之前明澤給的。她還說,魚居士的條件...改變了。”
&nsp; 明澤是魚玉貞的妹子,武康來了興趣,怪異眼神打量。直到老狄紅臉,咯咯戲謔道:“叫的挺親密,勾搭上啦?也罷,等此事瞭解,我給你開票子,把明澤妹子納回家。倒要看看,多麼國色天香,能迷的你神魂顛倒。”
&nsp; 狄仁傑更尷尬,不接大佬話茬,把尷尬還回去:“魚居士的新條件,倘若偏方有效,您要納她為妾。還讓您答應,不能讓夫人欺負她,當然她也會尊敬夫人。”
&nsp; 有點兒意思,妾的家庭地位很低,妻可以隨意打罵,甚至直接賣掉。武康竊以為,不能放過任何“治瘟”秘方,便點頭答應。同時打定主意,直接養外面得了,反正不差錢。
&nsp; 狄仁傑很興奮,拿出那封信,遞大佬手中。火漆完好無損,武康遞給錢順:“送給褚遂良,讓他準備藥材。懷英兄,我就納悶了,魚玉貞那種才女,應該喜歡才子,為啥糾纏我?”
&nsp; “她喜歡的不是才子,也不是武公您,而是榮華富貴”,老狄一針見血,便轉移話題:“明天中午,二十日期限到,要放出疑似病患。下官有些擔心,要不再觀察幾天?”
&nsp; 武康斟酌,微微搖頭:“現在人手緊張,還是放出來吧,二十天沒病變,基本可以放心。懷英兄,這是新來的公文,朝廷對咱們大加褒揚,還要昭告天下嘞。”
&nsp; 狄仁傑不置可否,逐字逐句,臉上有了笑容:“以處月部置金滿州,朝廷此舉振奮人心,我大唐兵鋒的觸角,逐漸滲透整個西域;新羅王金真德卒,難道沒子嗣嗎,為何詔立其弟金春秋?”
&nsp; 武康搖頭:“這我不得而知,立誰都無所謂,早晚都是階下囚。早晚有一天,我率大唐鐵騎,滅高句麗、新羅和百濟。這些個白眼狼,都不是省油的燈。不過懷英兄,處月部是哪個,金滿州又在哪?”
&nsp; 老狄馬上科普,武康很快理清,處月是西突厥部落。所謂的金滿州,就是新疆、烏魯木齊東北,吉木薩爾、奇台一帶。頓時興趣缺缺,西突厥也是牆頭草,三天反叛兩天歸順,該給他們松皮子啦。
&nsp; 邊走邊聊著,錢順忽然湊耳邊,嘰裡咕嚕說一堆。武康仔細回憶,臉上露出笑容,下意識摸腰帶算袋。裡面有半截木梳,首次從長安回來,繞道越州參觀鏡湖。夜宿小寡婦家,留下那段孽緣,木梳就是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