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梨園深呼吸,快馬加鞭趕往軍營,無盡壓抑化作淚水,被狂奔帶起的風吹乾。想到阿孃臨終時,並沒提及阿爹下落,他還活著嗎?到底身在何方?我該去哪找他?茫茫人海人找人,無異大海撈針。
一路回到軍營,在中軍帳前,被崔小晴攔住。她臉色焦急,往賬內使眼色,拉著他往外跑。武康瞬間明悟,湊到她耳邊問:“是四哥來了?”
小晴輕點頭,神色更加焦急。武康不禁莞爾,剛平叛老崔來,是要算總賬嗎?跑解決不了問題,攔住媳婦兒肩頭,示意稍安勿躁。稱呼老崔為四哥,帶有惡趣味兒。在唐玄宗之前,沒有“岳父”稱呼,稱妻子他爹為“舅”,這讓他很不習慣。
而“哥”這個稱呼,在唐朝既指父親,又指兄長。老崔排行老四,稱其為四哥,光明正大佔便宜。老崔也欣然接受,女婿喊我爹,是親近的表現,所以兩人都美滋滋的。
回到帳篷,全體官員到齊,東西兩方分別而立。文官班底狄仁傑為首,武官班底崔行風打頭。崔行風后面,是左果毅都尉,又果毅都尉,別將、長史和兵曹參軍,是折衝府全體領導。老崔大馬金刀坐主位,精神頭倍兒棒,哪有被下藥痕跡?
武康站在狄仁傑前邊,老崔開始講話,先介紹大夥認識。著重給自己賢婿,介紹折衝府眾武官,其中的意味兒,大夥兒心知肚明。介紹完畢互相見禮,開啟長篇大論,高度讚揚平叛工作,同志們都辛苦啦。
著重表揚賢婿,不吝讚美之詞,襯托自己眼光好。說完漂亮話,批評崔行風,行軍緩慢貽誤戰機。崔折衝孫子似的,不停的鞠躬告罪。最後關於賊首處理,果然如史書記載,裸刑遊街,肢解屍體。
狄仁傑覺的不妥,想勸諫被武康阻止,你小子拎不清,敢替造反頭子說話,不要腦袋啦?再說了,老崔向來說一不二,非但不聽你的,還會給你個撲街穿小鞋,得不償失啊。
老崔安排好任務,會議宣佈結束,給武康打眼色,咱爺倆出去走走吧。兩人出中軍帳,崔小晴想跟著,被老崔眼刀阻止,委屈的直掉眼淚。武康再度投以安心眼神,跟著岳父離開軍營。
十幾分鍾後,老崔遞過信封,武康拆開閱讀,是密麻的人名,足足三十個。越看越心驚,都是保安隊成員,一時摸不著頭腦,老傢伙賣什麼藥啊,難道是叛徒名單?
崔義玄淡淡說:“這些人,都是被我收買的,都是吃裡扒外的,已經幫你處理了。賢婿啊,所謂收攏人心,要做到恩威並施。一味打壓不行,一味施恩更不行,聲米恩鬥米仇,道理你應該明白。”
武康膽戰心驚,還以為就兩三個叛徒,哪知二三十個。氣的直咬牙,罵了句喂不熟的白眼狼,心有慼慼道:“多謝四哥幫忙,揪出害群之馬,他們死有餘辜!四哥,有件事向您坦白,我給您下藥...”
老崔擺手制止,揹著手繼續走,三分鐘左右說:“老夫不怪你,還異常欣慰。你以身試藥,確定無損身體,才偷偷下藥。並且囑咐武開,一旦出現不適,馬上停止用藥。這說明在你眼裡,我這把老骨頭,比主持平叛更重要。”
這就尷尬了,武康羞愧難當,訕訕閉上嘴。老崔繼續:“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是仕途必要手段,能做到這點,老夫很開心。不過你還是太嫩了,就算不下藥,我也會交給你主持。因為無論你我誰平叛,只要完成聖旨,我都會官升一級。”
武康有些懵,開到腦筋思考,很快恍然大悟,還真是這麼回事。老崔自己平叛,最多升一級,進京做個御史大夫啥的;我主持平叛,老崔也會升官,畢竟他是最高領導,功勞自然最大。
想到這更加尷尬,簡直枉做小人。正想表示慚愧,老崔繼續說:“貪慾是進步的源泉,人就得往高處走。老夫會向朝廷舉薦,哪怕動用家族力量,也保你做刺史。”
崔義玄停住腳步,語氣嚴肅:“給武昭儀寫信,把主持平叛的經過,一五一十描寫清楚。這樣對她表忠心,她會盡心竭力幫你,只要聖人點頭,阻力會小很多。三天後交信給我,我連同平叛奏章,一同發往長安。”
武康應諾,覺的多此一舉,我那個媚娘姐,讓我當刺史的念頭,比您老來的更強烈。老崔又拿份檔案,遞過來說:“昨天剛到的公文,五百里加急,你代勞吧。”
武康看完內容,頓時如遭雷擊,焦急嚷道:“叛軍是大唐子民,陳碩真蠱惑的死忠,基本全部戰死。剩下的是被挾裹強迫,罪不至死啊。為何坑殺四千?朝廷怎能如此決絕?四哥您勸勸!”
崔義玄瞪眼呵斥:“瞎嚷嚷啊,怕別人聽不見,想被治大不敬罪名?你老夫怎麼勸,聖旨都下了,根本沒得勸。老夫也知殺俘不祥,也知叛軍情況,可皇命難違啊!”
武康牙關緊咬,幾息後堅定搖頭:“拿起武器是叛軍,我剿滅他們,不會有絲毫手軟;放下武器是百姓,坑殺手無寸鐵的百姓,我真做不到,四哥另請高明吧!”
崔義玄也不生氣,良久和顏悅色道:“朝廷對造反士兵,一般從輕處置,譬如打入奴籍服勞役。然這次造反,陳碩真悍然稱帝,此為其一;朝廷剛頒新法,本是普天同慶,她卻犯上作亂,此為其二。聖人異常震怒,朝堂同仇敵愾,就有了這道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