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子再次張開,等剪第四支時,眾人終於回神。老錢心疼的呶一嗓子,嗷嗷著跑過來。九娘趕緊攔在武康身前,張開雙臂護他在身後,像護雛的母雞。
老錢早看出她是女兒身,硬生生止住腳步,手停半空不敢拉扯。村正、保長、老夫子大聲呵斥,武康置若罔聞,繼續剪樹枝。老錢心疼的直跳腳,大聲嚷嚷著:“你住手,我不租了...不租了!”
錢家兩郎怕老父有閃失,趕緊過來攙著。村正怒氣勃發,見武康沒停手意思,便衝保長髮號施令:“趕緊去請理正,多帶些人過來,田舍奴欺人太甚,押他去見官!”
話音沒落,保長撒腿就跑,速度比兔子都快。九娘最討厭別人罵武康,瞬間淑女變潑婦,冷著臉反唇相譏:“梨園我們租下了,想怎麼處理都行,你們管不住!你們要知道,違背白紙黑字的契約,要吃官司的!”
聽到吃官司,對方剎那消停,老百姓都怕打官司!老錢吹鬍子瞪眼,錢家二郎怒目而視,錢小郎哇哇啼哭。村正臉黑如鍋底,老夫子氣喘吁吁,直接背過臉去。
看這情形,是等理正來處理。武康瞅瞅地上枝條,瞅瞅手上剪子,看看氣呼呼九娘,認為躲女人身後不夠爺們兒,便邁步來到前邊。把九娘護在身後,把玩手中剪子,似笑非笑看著他們。
五大三粗的漢子,手裡拎著傢伙,對方更不敢造次。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大概兩刻鐘時間,遠處出現密麻人影,大部隊趕來了。七八十號村民,手裡都拿著傢伙,為首是幾個老叟。
感覺袖子被拽緊,武康眼睛餘光掃視,瞄著九娘驚慌失措的臉,很不厚道勾起嘴角。這小姑娘,也是色厲內荏的主,輕拍下她手背,投去安心眼神。
人群來到近前,老錢找到了主心骨,抓住為首老者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哭訴。接著新的哭聲響起,一老太太坐地上,抱著腳哀嚎,是老錢的老伴兒。旁邊倆落淚婦人,是老錢倆兒媳。
理正邁著四方步,板著臉來到近前,昏黃眼球一瞪,忽然“啊呀”一聲,嚇的眾人一哆嗦。他緊走兩步,拉住武康袖子,激動的嚷嚷著:“這不武參軍嗎?哪陣香風把您吹到王家屯了?我是蘭儀鄉王理正呀!”
武康仔細辨認,終於想起這位是誰了,婺州分雞大會上,給自己捧哏的王保長。當下哈哈一樂,握住他雙手寒暄:“啥子香風呦?這不王保長王老丈嘛,兩個多月沒見,您老更精神嘍!”
兩人熱情寒暄,王保長轉過身,衝老錢一家呵斥:“都別哭啦!我說老錢頭兒,這是司法武參軍,你家上月領的十隻雞娃,就是武參軍的。你說武參軍砍你家梨樹,我還真不信!給我老實交代,到底怎麼回事?還有諸位鄉親,都把傢伙放下!”
人的名、樹的影,別的地方不敢說,上次分雞的蘭儀鄉,武康的名號家喻戶曉。眾人紛紛放下武器,村正也上來行禮:“老朽有眼無珠,請武參軍勿怪。您看這事兒鬧的,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呀!”
武康高懸的心,終於放進肚子裡。他還真的害怕,村民們不分青紅皂白,上來就是一頓痛扁。那樣一切計劃落空,只能扛起九娘逃命,想到這擺出笑臉,和村正說客套話。
等老錢頭把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和盤托出,眾鄉親都懵了。年老成精王保長,眼珠轉兩圈,試探問道:“武參軍容稟,您有管理梨園的秘術嗎?您要說有,我還真信!不用母雞暖小雞,天下除了武參軍,就沒人能做到!”
這話聽著很彆扭,武康有些無奈,乾咳兩聲說:“實不相瞞,確有梨園秘術。我略施小計騙諸位來,就是為了傳授秘術。給諸位交個底兒,用秘術管理梨園,小年畝產至少2000斤,大年至少3000斤!”
人群頓時炸開鍋,紛紛交頭接耳,3000斤,想都不敢想啊。要是別人說這話,肯定當成瘋子轟走!武帥能抱窩孵小雞,還是當官的,大老遠跑來騙人,吃飽撐著嗎?
九娘拉拉武康袖子,湊過來輕聲耳語:“二郎有把握嗎?可不能大放厥詞!要是失信於人,辛苦積攢的名聲,很快會付諸東流。”
武康還是一句話,山人自有妙計。九娘嘟起嘴,只能選擇相信他。
人群議論紛紛,老錢頭兒首先開口:“武參軍是朝廷命官,想必不會欺騙俺們。老朽斗膽問一句,您的梨園秘術,就是剪樹枝嗎?我種梨二十多年,從沒聽說過呀。”
“老丈說對一半,秘術不僅包括剪枝”,武康沉吟片刻,深入淺出講解:“一棵梨樹,樹根能吸收的肥力,基本上是固定的。樹的枝枝杈杈越多,樹枝分到肥力就越少,結的梨就越少,甚至不結梨。大夥兒說,是不是這個理?”
人群寂靜無聲,都在冥思苦想。九娘很快吃透,從旁幫腔道:“二郎的意思是,肥力就像湖水。一戶人家灌溉,田地絕對不旱,同時浪費水源;百戶人家灌溉,恰好保證田地不旱;千戶萬戶灌溉,田地照樣乾旱。”
這個例子舉的好,農夫整天與田地打交道,紛紛點頭同意。武康給九娘指點贊,面向人群繼續說:“諸位也都知道,有些樹枝結梨,有些不結梨。不結梨的,就像莊稼地的雜草,平白分了莊稼肥力,必須徹底剷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