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吃了一口軟軟的鍋盔,“聽的你意思,鳳陽的土地,有別的事?”
徐寡婦小心的把湯放在桌上,擦著手說道,“沒有旁的事,這邊的地太貴了。奴家一個做小買賣的,一輩子起早貪黑也買不起五畝地!”
“一畝地多少錢?”朱允熥問道。
“今年的行市,差一點的坡地都要五個銀元,好一點的河灘地要十五個銀元!”
“這麼貴?”朱允熥停下筷子,“京師周邊的地,也沒這個價的!”
“鳳陽這,皇莊多,勳貴家的田產也多!”徐寡婦在攤子上收著別人的錢,開口道,“好地就那麼多,都在官家手裡。百姓手中沒有,自然就貴了!”
“再說,這是咱大明的中都,洪武爺念著鄉情,隔三岔五的免稅,地價自然也比別處更高!”
朱允熥默默的放下筷子,鳳陽中都的土地都掌握在少數人手中,也就是說這地方有著大量沒有田地的農人。
“沒土地種的人,都靠什麼活?”朱允熥沉思下,開口問道。
“也都是在各官家的莊子上當佃戶,或是皇莊裡當佃戶。”徐寡婦捋下頭髮,“嗨,都是苦巴巴的活著。前些年修城的時候,還有個賣力氣的地方。現在城不修了,賣力氣都沒地方!”
“也就是說,國家免稅的恩典,其實並未惠及百姓!”朱允熥嘆道,“百姓無地,更談不上免不免了。皇莊和勳貴的田本來就不交稅,即便是有自耕地的大戶,他們家中的佃戶,也還是一點都不能給田主少交!”
“不多交就不錯了!”徐寡婦在邊上又道,“皇莊的地,還有勳貴的地,每年交多少都有定數。他們才不管收成多少,不管老天爺賞不賞臉,少一粒米都不成!早些年,奴家丈夫還在的時候,種一年地,還要倒欠人家的租子!”
“鳳陽的皇莊,佔多少地?”朱允熥冷臉,對苟仁問道。
“一開始是一萬三百八十六頃!”苟仁躬身道。
“現在呢!”朱允熥神色更冷幾分。
苟仁道,“兩萬有餘!”
原來,鳳陽最大的地主,竟然是朱家自己。
朱允熥也沒了吃的心思,站起身,“給她錢!”說完,背手就走,身邊隨從,趕緊快步跟上。
“怎麼會有這麼多?”走著,朱允熥忽然回頭,對苟仁問道,“孤看過戶部的存檔,鳳陽的皇莊不是隻有三百多頃嗎?怎麼這麼多?”
“那是洪武一年的事,一開始定皇莊,為的是養活看皇陵和皇城的人。”苟仁道,“但後來,皇爺抄了許多勳貴的家,連帶許多本來賞賜給勳貴的佃戶,也成了皇莊的佃戶!”
鳳陽是淮西舊地,立國之後許多勳貴的封田就在此處。而後李善長,胡惟庸等案發,淮西集團的高階大臣被殺了一波又一波,他們名下的土地也自然充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