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整個息府徹夜通明,連身子不濟的息老太爺也給吵了起來。
但息五爺渾身僵硬的躺在芙蕖小院那廢棄的池塘邊,根本沒人敢上前動他一下,息子霄攙扶著幾乎是神智昏‘迷’的息華月,眼睜睜地看著他一霎白頭,卻是到了心如死灰的地步,這麼多年的仇恨支撐,經此一朝,真相大白,便是能將人給傷到心神俱裂的地步。
至於水兮煙,在旁人不注意的時候,早被息子霄身邊的小廝行雲給扭了起來,鉗制了住,確保她即便是醒過來也沒逃跑的可能。
“蒼天哪,我息某一生問心無愧,卻不想生出這樣的孽子……”息老太爺渾身都在抖,他拒絕息四爺的相扶,舉著龍頭柺杖,一步一步蹣跚到息五爺的面前,那柺杖便狠狠地落下,一下又一下,直到將息五爺打的滿身是血。
息五爺想嚎叫,然而他一張嘴,就是滿口的血水流下來,‘花’九那一下不僅將他舌頭給斷了,連帶喉嚨都給廢了,他根本再也發不出半點聲。
最後,那柺杖嘭的斷裂,息老太爺人朝後一個趔趄,他全身開始‘抽’搐,‘花’九站在息子霄旁邊,清晰地看到老太爺嘴角歪斜,噗通一聲就栽倒在地。
“父親!”息四爺大喊一聲,幾步上前扶起他。
太爺艱難地睜開眼,嘴歪著,控制不住地流下口水,那手腳都也僵直不停的抖,儼然是被息五爺給氣的癲了,他渾濁地老眼看著‘花’九的方向,就有大顆大顆的眼淚落下來,顯得讓人無比心酸。
息老太爺,行商一生,光明磊落,從不欺詐行事,好不容易攢下這一片的家業,老來,卻是這麼個下場。
他心頭清楚,他活不長了,這息府算是完了,但是如若‘花’九願意保下,他知道,她有那個本事,而且息子霄,也是個能幹的,怪只怪他一心被身份之別‘蒙’蔽了眼睛,看不到他的優秀,如若不然,息家也不至於現在這般。
‘花’九抿著‘唇’,垂著眼瞼,一言不發,她不願在這個時候被迫承擔一些什麼,她身負還未報完的仇恨,對於息家,如若像四房那樣的人,適當的時候她願意去拉上一把,其他的恕她無能為力。
察覺到息老太爺的意圖,扶著息華月的息子霄換了隻手,挪出一隻手來,態度堅定地拉著‘花’九的手,並越加的用力,彷彿要把那隻比自己小的手給‘揉’碎了般。
眼見兩人的這動作,息老太爺又怎會不清楚他這是被拒絕了,他心有嘆息,目光落到依然痴傻的息老太太身上,也罷了,他盡力了,哪怕他死後,洪水滔天,也與他無關。
一夜未睡,一直到卯時,息四爺讓五夫人段氏將息五爺抬回五房,遣了眾人,又差人去找了大夫,先給太爺瞧瞧,其他的一切事都等著太爺正常過來再說。
但是誰都知道,太爺那年紀倒下去,怕是難在起來了。
哪想段氏,她看著息五爺只冷冷一笑,就根本不管他死活,反而對危在旦夕的息華月擔心的不行,息四爺沒法,也不能不管,便隨便叫了兩婆子將息五爺丟會他房間,點了幾個人照顧他,就不再管了。
‘花’九回屋的時候,一路沉默,息子霄從那會拉著她的手就再沒放開過,即便這樣,兩人相接的掌心,那一團依然不暖,泛著溼冷的感覺,讓人覺得就和這老是不開‘春’的天‘色’一樣,沒個暖的時候。
站在房‘門’口,‘花’九在裡,息子霄在外,他看著那張素白的臉,似乎想伸手撫觸一下,然而那手抬到半路還是垂下了,“我不知道,你看重丫丫。”
他以為她是為丫丫無法釋懷。
‘花’九搖頭,鬆了手,就要進屋,但息子霄五指不松,他緊緊地拉著她,彷彿下一瞬‘花’九便會突然消失不見一般,“阿九……”
“不是為丫丫,”‘花’九驀地開口,她揹著他,能見單薄的肩,只能聽聞那清淡無紋的語調,看不見她的表情,“是太爺,縱使英雄恣情,也只是遲暮到末路。”
息子霄有瞬間的愕然,他知她不想過多‘插’手息府的事,事實上,他對這府裡又何嘗有半點的感情,在以前,對他來說,唯一相同的便是那個“息”字,而今,這府裡落敗,如若是因為其他的事敗落的,他些許還會心有不忍,但卻是因息五爺那一遭,他便半絲的難過都不曾有。
而對於息老太爺,除了了不待見他這一點外,其他任何地方都可算是個睿智的老頭,一心為息府打算,奈何子孫不爭氣,現在這般,卻絕不是‘花’九站出來便可改變的。
息府,已經腐朽的太久,想要輝煌,只有推倒了重新來過,想要保留現在的一切,會太難,這點,他最為清楚不過。
他踏進一步,人便已經在了房間裡,在反手一關‘門’,他便已經站在了‘花’九身後,“夫人歇會,晚點要忙。”
‘花’九回頭,就見息子霄幾乎貼在她身上,她面‘色’有冷意,“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