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九擱案几的手指屈了一下,好吧,她根本不該問這個,她的視線透過息子霄衝屋裡喊了聲,“秋收,擺飯。”
她是決定在這吃飯,佔了他對弈棋盤的案几。
“如此甚好,一起吃。”鳳眸上挑,帶起狹長的弧度,有黑墨的‘色’澤在其中氤氳開來,息子霄一向冷硬的‘唇’線就有一點微揚的弧度。
知道‘花’九對剛才的答案不滿意,息子霄捏起茶蓋,掠過面上的茶湯,才道,“僧衣時,我只是半玄,半腳方外,半腳紅塵,無華師父言,我需隱起妄念,方才不毀了他人,毀了自己。”
聽到這,‘花’九終於抬眼,她看著對面男子眉宇之間天生的風流韻味,清淡的眼瞳之‘色’安寧無‘波’,但那種寂寥的‘色’澤像一場無聲但盛大的落雪,飄揚而落,就覆蓋掉一切。
“金算盤時,我只是息先生,賬房而已,‘混’跡黃白俗物,唯圖利,這樣,我才不忘過去,才能取信,想取信的人,”這話說完,息子霄放下茶蓋,看著‘花’九,那黑曜石般深暗的眼神幾乎就那麼直直望進她的內心深處,“然,我為息子霄,最真,謫仙飄渺,俗人太假,所以阿九,記得我是息子霄,你的夫,與你共度的人……”
‘花’九良久的不說話,她知道息子霄說的這些才是最本質的事實,然而,她還是做不到因為他是她的夫君,就毫無保留的信他並愛上他,如果那麼,她便不是‘花’氏阿九了。
這說話的當,秋收已經擺好了早膳,她猶豫很久,還是多拿了一雙碗筷給息子霄。案几上是清粥小菜,醃製了‘花’九愛吃的鹹菜,清脆爽口,聞著都是開胃的。
息子霄知道‘花’九需要時間來接受現在的他,他也不急,自顧自得拿起筷子為‘花’九夾了她愛吃的到她碗裡,然後用筷頭戳了一下她的小臉,“先吃飯,夫人,為夫不急。”
‘花’九理所當然的將碗裡的菜吃下肚,斯文秀氣的小口小口抿著粥喝,息子霄卻吃的很少,他只是閒散地靠在椅背,時不時為‘花’九夾上那麼一兩筷子的菜,臉上沒表情地瞧著她,只那鳳眸中才有帶溫度的絲光在晃‘蕩’。
飯畢,案几被收拾乾淨,息子霄又將棋盤擺好,塞給‘花’九裝棋的缽,“對弈一局。”
‘花’九卻是不想下,她心底還記掛著封家那批香料的事,也不知道封墨什麼時候能將料運到暗香樓去。
將‘花’九的不願看在眼底,息子霄先落一子,就道,“一局,丫丫的事,我去辦,給你‘交’代。”
‘花’九一點也不吃驚,這府裡大大小小的事他都清清楚楚,即便不知道,昨晚還不是和息華月呆了一晚上來著,她落了一子,“丫丫可是你的‘女’兒,能給我什麼‘交’代。”
“不是,”息子霄一口否認,他走棋很快,幾乎在‘花’九落子的瞬間他就已經落了第二子,“為夫從未碰過,任何‘女’子,夫人可信?”
‘花’九一愣,她剛準備落子的手就那麼停在了半空,甚至她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息子霄今年也二十有多年,在大殷,男子行加冠之禮時,一般父兄都會帶其知曉男‘女’之事,破了童身,但剛才息子霄說他從未碰過任何‘女’子,這怎麼可能,除非……
“我未行過,加冠之禮。”在‘花’九心裡閃過這種猜測之時,息子霄就那麼直接說了出來。
“啪”‘花’九那一子終落下,剛才她忘了眼前的男子是個‘私’生子出生,但即便像‘花’容,同樣是‘私’生子,‘花’業封也是從未虧待過,還曾想扶他做嫡子,而息子霄,連加冠之禮都沒有過,這是被不待見到了啥地步了。
“夫人,若嫌棄,後悔下嫁也無用,”這才過幾子,‘花’九下的太不專心,就已經被息子霄的黑子給形成了圍攻之勢,眼看就要落敗,“因為為夫,不準備放人。”
他說這話的時候,頭微揚著,斜飛入鬢的眉梢上有依稀漸暖的晨光光點在躍動,那黑仁眼瞳又浮現出一圈深沉的墨藍邊,這個模樣的息子霄,身上那份偽裝的出塵隨‘性’的氣質被破開後,就‘露’出了無方師父一直要他穿僧衣隱藏起來的濃郁妄念。
這,才是真正的息子霄,心太過執念,終究一天再也滿足不了那種饕餮的念,便會摧毀他人摧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