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花’九在秋收的伺候下,先吃了點東西,然後才著裝整齊的帶著夏長和冬藏前往老太爺的院,‘花’九一直記掛著昨日在芙蕖小院瞥見的那抹青綠‘色’裙襬,便使了‘春’生到佛堂那邊注意點。
人一上了年紀,覺便睡的少,‘花’九到主屋那後院的時候,息老太爺和老太太已經在擺滿早膳的桌邊坐好。
老太爺拿了一方巾放在老太太的脖頸處圍著,然後乘了一小碗的珍珠爛‘肉’粥,那粥被攪的水和飯粒都‘混’合在一起,軟和的很,就差沒和米湯差不多了。
‘花’九上前想接過,哪想老太爺一努嘴道,“坐下一起吃吧。”
然後就用銀質小勺舀了一點米粥,放在嘴邊吹了一下,送至老太太的‘唇’邊,“來,老婆子,吃吧。”
老太太痴傻的很嚴重,連基本的日常都幾乎不能自理,全要靠著別人的伺候,然而若是旁人來做這些事,她彷彿又知道般,硬是不會從的,比如這餵飯吧,除了老太爺外,其他人來投餵,她半點也不會吃,也就是老太爺那般‘誘’哄著,她才肯吃上一點。
‘花’九垂下眼眸攪動了下碗裡的粥,素白的小臉上慣常地噙著淺淡的笑,然而,卻根本看不出半點情緒。
好不容易待老太太吃了小半碗,息老太爺才放下碗筷,自己執銀筷,隨意夾了點嚥下了事。
末了,撤桌後,用一方巾也是先為老太太揩了揩嘴角,就聽老太爺道,“日前,你調的那香,果然不錯,你祖母這幾日睡的都比往日更香了。”
開口說的卻是前幾日,‘花’九派人送香品過來之事,如若老太爺不提,指不定‘花’九便將這事給忘了,猛然聽太爺提起,她掩了下‘唇’回道,“近日,孫媳倒調製出了另一種,效果應該要比上次的好,祖父可想試試?”
聽聞這話,息老太爺長壽眉下的眼眸一亮,心下似乎有歡喜,“快焚上。”
也只有‘花’九才清楚太爺這般情緒外‘露’是為哪般,昨個她被御封為從二品的御庭聖手,不管是不是真的得‘花’家調香真傳,至少總歸是會的,而且有極大的可能這天賦還是個不錯的,這聖手之稱即使名不符其不實了點,但皇帝也不至於幹那等搬石頭砸腳之事,所以太爺心中恐怕已經認定‘花’九調香技藝非同一般。
如若是沒被追封為忠貞夫人一事,‘花’九可能還會藏掖一下,然而現今她幾乎是被硬生生和息家綁在了一起,為了日後,她第一個便是要獲得老太爺的認可和信任。
“這香可不是焚的。”‘花’九輕笑了一下,然後便從衣袖中‘摸’出個食指長短的青‘花’小瓷瓶來,光是看著那瓷瓶都已經是‘精’巧至極的,便能想見那香定是在外面也不多見的。
事實上,這香只是‘花’九昨晚上才調製出的百結‘花’香液,和以前她給‘花’家老夫人用的一模一樣,裡面加了點薄荷‘花’沫子,安寧息神效果便好上一些。
‘花’九在老太爺興致勃勃的目光中拔掉軟塞,頃刻便有清幽如蘭的香味瀰漫整個廳堂,那味清淡的很,也不濃烈,卻是剛好適合上了年紀的人用。
息老太爺還沒說什麼,便見老太太居然騰地起身,那雙渾濁的眼轉了個方向,就看著‘花’九手裡那香品瓷瓶,在老太爺沒反應過來之際,竟直直走到了‘花’九面前,像個小孩一樣拉著‘花’九衣袖一角,“吃……吃……”
老太爺被驚奇到了,要知道自從老太太幾年前一夜痴傻後,她平日根本不會主動靠近旁人,而今卻躥到了‘花’九面前,那拉衣袖的物件往常可是他來著,“老婆子,你幹什麼,回來!”
有銀白的鬍鬚被吹的翹起來,‘花’九看著這一幕,杏仁眼眸彎了一下,然後微翹的‘唇’尖翹了一點,便有那麼一絲真切到淡‘色’眼眸深處的笑意生成,這般沒了算計的老太爺也著實可愛。
‘花’九倒出一點香液,將之塗在老太太手腕處,然後又讓老太爺也這般動作,老太太便果然放開了她的衣袖,又恢復平日那呆傻不動的模樣。
老太爺笑眯眯地將那青‘花’小瓷瓶順勢收進自己的衣袖中,然後那微眯的眼睛像狐狸般有流光在躥動,“看來,息七小媳‘婦’上次還是藏‘私’了。”
被這般道出心思,‘花’九也不惱,她抬起杏仁眼眸,就那麼直接望進息老太爺的眼中,“祖父嚴重了,孫媳技藝不行,也只好多調製幾次,才堪堪有這麼一次的成功罷了。”
任誰都不會說破了去,息老太爺想謀劃‘花’九的調香技藝,‘花’九想得老太爺的重視,但兩人皆都都知道現在還不到火候,都還在互相試探底線。
“如果不是息七小媳‘婦’你姓‘花’,我都要以為你是不是我失散多年的孫‘女’了,那些個小輩份的,也只有你才和我‘性’子最相近來著……”息老太爺絮絮叨叨的說著,他看著‘花’九那張幾乎就沒什麼‘波’瀾的白‘玉’小臉,心中滿意的很,當然,如果‘花’九真姓息那便最好不多了,這媳‘婦’身份終歸是隔了一層。
‘花’九聽了這話,她輕笑了一下,杏仁眼眸都彎了,“孫媳也覺得祖父比我那孃家之人更像親祖父。”
順著話頭說,總不會錯的。‘花’九卻是給老太爺打了個太極,像他?那豈不就是小狐狸一隻了?
這耽擱的半晌,息二爺的事在‘花’九心頭縈繞而過,她極淡‘色’顏‘色’難得的深邃了一點,‘欲’張口便先探下太爺口風,哪想這會卻是到了老太太該出去散步的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