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看這女子二十餘歲,模樣普普通通,不漂亮,也說上醜。伍風塵道:“你是女子,怎麼也點入軍中?党項如此不堪,要讓女子從軍了麼?”
那女子道:“奴家只有夫妻二人,膝下一個五歲幼兒。大王點集兵馬,我丈夫不幸染風寒,在床上倒臥不起,只好替他從軍。我們党項人不似你們漢人,女子從軍不是什麼稀奇事。”
伍風塵聽了,簡直不信自己的耳朵。漢人也有女子從軍,要麼是唐時娘子軍那種極特殊的情況,要麼國破家亡,女人孩子一起上了。但太平歲月,偶有戰事,就讓女子從軍,還真沒有碰到過。
仔細詢問才知道,党項凡是在兵籍的民戶,點集時必須從軍,否則就要僱人代替。這女子家本就是別人奴戶,哪裡有錢僱人,只好自己前來。自己覺得稀奇,只是見識少罷了,党項很多地方都用婦人代替士卒。甚至橫山、天都山一帶在宋朝前線的堡寨,有固定編制的寨婦。
伍風塵不糾結這些事情,問道:“那邊軍營許多人馬,都是你們這樣的輔兵麼?”
婦人點頭:“不是輔兵,哪個肯待在這裡?我們沒有主人軍令,一個走散,回去必受嚴懲。”
伍風塵有些明白,這些人不是不想逃,而是不敢逃。正兵是有身份的人,戰事不利,逃就逃了。有的輔兵是臨時徵來,逃了也沒什麼。惟有這一群人,本就是別人奴戶,點集時是作為主人的輔兵,沒有主人吩咐,想逃也不敢逃。如果走散了,回去可能受到主人嚴懲,甚至搭上性命。
看那邊軍營,裡面點了許多營火,都圍在火邊,不知何去何從。伍風塵道:“這裡怕不是有幾千人馬,既然遇上,那便不能放過。你們守在這裡,我帶幾個親兵回去報將軍。只要來幾百兵馬,便可以俘了這些人回去。一戰俘獲數千人,這戰果可是不小了!”
順渡一戰,杜中宵命令多抓俘虜,與前幾戰不一樣。這些不是正兵,終究是党項士卒。
竇舜卿從望樓下來,正在帥帳觀看戰報。伍風塵進來,叉手道:“騎兵隊長伍風塵,見過將軍!”
竇舜卿道:“不必多禮。你說有重要軍情稟報,不知何事?”
伍風塵道:“將軍,末將帶隊追擊党項潰兵,一路到了他們後方的軍營,見那裡許多士卒,也不向南逃竄,也不列陣,很不尋常。捉了幾個党項士卒詢問,才知道那裡是党項後方營帳,放輜重之類。守那裡的都是輔兵,因正兵逃竄,他們未得軍令,不敢擅離。這些人在軍中只是充數,許多連軍器都沒有,做些雜務。他們既不能戰,也無戰心,只要幾百人,可俘幾千人回來。”
竇舜卿聽了,抬頭道:“你看得準了?那裡軍營許多人,數支隊伍報了回來。軍情緊急,他們都繞過去追擊潰兵,沒有詳查。如果似你所說,這一仗戰果可就大了。”
伍風塵叉手:“末將問得清楚,願以項上人頭擔保!”
竇舜卿擺手:“我們軍中不講這個,什麼人頭擔保軍令狀,經略是嚴禁的!這樣,我這裡撥一千兵馬,隨你去党項軍營,把那些人捉回來。你聽魯指揮使指揮,人抓回來,你立了大功!”
說完,吩咐親兵召魯指揮使來,讓他帶所部兵馬,隨伍風塵到前邊党項軍營,把那些党項輔兵全部俘虜。同時順便打掃党項軍營,抓回俘虜,帶回物資,不必等天明瞭。
出了帥帳,魯指揮使問伍風塵:“你所說的句句是實?兩軍交戰,還未聽說大隊逃了,押運輜重的不敢逃。輔兵不如正兵,不是應該跑得更早嗎?”
伍風塵道:“党項與我軍不同,他們除了正兵,又有輔兵。此次點集的賀蘭山兵馬,輔兵多是正兵奴戶,不得正兵軍令,不敢逃跑。他們看著的軍馬、駱駝,以及糧草輜重,可都是正兵的財產。自己跑了把這些東西丟了,戰後正兵豈能饒過他們?這種事情都是第一次遇到,可不就覺得稀奇。”
正面作戰的時候,輔兵不上戰場,負責伺候正兵,鞍前馬後勞頓。勝了之後劫掠時,他們就派上了用場,跟正兵一起四處搶掠。搶到的財富是正兵的,不過正兵會按情況給予輔兵賞賜。甚至有少數不是奴戶的輔兵,還能搶境外的民戶為奴。
前幾戰,宋軍都沒有遇到大量輔兵的情況,這是第一次遇到。賀蘭山與其他地方不同,轄下民戶比較富裕,點集來的正兵少,輔兵多,而且輔兵多是正兵的奴戶。
聽伍風塵介紹著前方的情況,魯指揮使摩拳擦掌。沒想到放了幾炮,嚇跑了党項人,還抓了這麼多俘虜,得了許多牲畜物資,這仗打得著實輕鬆。
重炮是杜中宵直接掌握的武器,每門炮都有十幾個炮兵,加上拉的馬,花銷巨大。更加不要說,火炮貴,炮彈貴,每發一炮用的火藥比別的炮多的多,全部是用錢喂出來的。放幾輪炮,這話輕巧,其實代價巨大。順化渡一戰後全軍休整,杜中宵才捨得給竇舜卿這樣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