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點了點頭:“党項不滅,朝廷終被牽制。”
杜中宵道:“不錯。所以在地緣上,朝廷攻滅党項是不得已之舉。不滅党項,終不能渾一宇內。此是大略,相信陛下知之甚明,不需多言。那麼,要攻滅党項,要從哪裡著手呢?”
聽了這話,趙禎和眾臣都認真起來。現在的安排,是杜中宵回朝之前已經定好了的,利弊如何,其實朝臣的心中大多沒數。讓狄青從鎮戎軍主攻,韓琦輔助,自然有無數理由,但是不是符合軍事原則就說不清了。杜中宵說起党項戰事,一直沒有對此評論,今日倒是可以聽一聽。
杜中宵道:“党項全國可以分為三部。東部為橫山,是党項的起家之地,人口密集,山路崎嶇。中部興靈兩州,位於賀蘭山和黃河之間,土地肥沃,有黃河水灌溉,最是富庶,山河夾峙。西部則為河西數郡,祁連山下,是到西域的走廓。攻党項,針對這三個地方,有三個方案。”
說完,指著橫山地區道:“一是攻橫山。西線堅守保安軍,東線南北對進。南路自綏德軍,沿無定河北上。北路自勝州南下,沿明堂川,與南路會攻銀、石、夏三州。以朝廷的軍力,党項縱然全國來援也無法抵擋。二是攻河西。西路自星星峽取瓜州,北路自居延取甘州、肅州,兩軍會合取涼州。第三就是直取興靈,就是現在朝廷用的打法。之所以直取興靈兩州,最主要的原因為兩個。一是兩朝國力,相差實在太大,沒必要取党項兩翼,直攻擊其要害即可。沒有了興靈兩州,党項實際就無法支撐。還有一點,就是鐵路修到鎮戎軍,朝廷有能力直攻靈州。”
趙禎道:“中丞說的有道理。初時議對党項方略時,就有大臣建議,可以先攻橫山。以河曲路常勝之軍南下,鄜延路沿無窮河北上,取銀、夏兩州。此是党項興起之地,取了兩州,就斷党項一臂。諸大臣集議,認為斷党項一臂,不如直取其腹心。”
杜中宵道:“不錯,現在的党項根本無法與朝廷為敵,沒必要一點一點削弱。而且有鐵路通鎮戎軍後,天下財力物力可以支撐直攻興靈兩州。對興靈兩州,北邊朝廷有河州,南邊有鎮戎軍,是可以南北對進的。為什麼不呢?因為南邊鎮戎軍到靈州間,適合大軍展開,實際上也朝廷布置三十萬大軍。南線要突破的是天都山,北邊要突破的是山河關。山河關是要地,突破之後,依然有近百里山路。賀蘭山是党項重地,山中許多宮樓,又多兵馬,實際進軍不便。與南路相比,等南路打下興府府,北路未必能出山。是以韓太尉放棄了山河關,而從西邊取河西,是明智之舉。”
趙禎看著地圖,想了一會,道:“中丞說的有道理。不過,鎮戎軍狄太尉,預計明年出天都山,下年才攻靈州,倒是能與北路破山河關配合起來。”
杜中宵道:“陛下,實不相瞞,臣一直以為,狄太尉的軍略太保守了。天都山党項兵馬不多,而且地形並不險要,三十萬大軍一個月即可橫掃。党項佈置,也沒有想在天都山與本朝大戰,而是集中兵馬於靈州周圍。看其想法,應該是知道兵力不及本朝,想退守靈州,利用靈州後方的後勤補給過長,拖垮本朝進攻的大軍。其實,從鎮戎軍到靈州,路程五百里,僅用人背也能把物資運到靈州城下。”
歐陽修道:“依党項兵力,不與本朝決戰於靈州,也沒其他辦法了。”
杜中宵道:“內翰說的是。小規模作戰,党項可以藉助天都山遲滯本朝兵馬。大規模作戰,天都山就不合適了。山中道路大部分都開闊,沒有大規模作戰的合適地方。戰於靈州,儘量拉長本朝兵馬的補給線路,依託堅城,還可以堅持。”
趙禎道:“依中丞所說,狄太尉在鎮戎軍,過於拖延。是不是讓朝廷逼其進攻?”
杜中宵搖頭:“陛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狄太尉是前方主帥,要麼換人,要麼就要依著他的方略作戰。不然,一旦出了差子,就可能招致大敗。”
這是原則,要麼相信前方將帥,要麼就直接換人,千萬不要針對具體方略逼迫。不然導致前方佈置出了差錯,最後追悔莫及。杜中宵是覺得狄青保守,但反對朝廷逼其進攻。
說到這裡,杜中宵嘆了口氣:“狄太尉進攻保守,現在可能會出現兩個意外。一是韓太尉自星星峽出兵後,已經佔了瓜州。戰報從瓜州傳到朝廷,要半月之久。到了現在,說不定已取肅州。如果韓太尉佔了涼州的時候,狄太尉剛出天都山,前方戰情就複雜了。再有一個,契丹兩帝並立數年,耶律洪基已經反守為攻。如果契丹有了結果,党項戰事未結束,河曲路就顯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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