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九,契丹國使離了京城,杜中宵才得到命令,返回京城。此時明鎬、李繼和等人已經押了王則一眾人犯回京,杜中宵最早走,卻是最晚進城的。
今年閏正月,春天比往年來的晚一些,汴河裡的冰還沒有完全化完,河邊柳樹剛剛吐出一點嫩芽。
進城之後,杜中宵先到中書,辦理了各種文書。又去樞密院,繳了自己押火炮回來的軍命。整個朝廷還處於半放假的狀態,做完這些事情,便就再沒人理會杜中宵,讓他等著命令。
休息了一天,杜中宵百無聊賴,去開封府衙去找韓絳。卻被告知韓絳已經在家休息了一個多月,還要再過一個月才回衙門理事。得了這訊息,杜中宵不知韓絳出了什麼事買了些禮物,到他家裡看他。
進了韓家花廳,分賓主落座,杜中宵見韓絳氣色紅潤,一點都沒有生病的樣子,奇怪地道:“我去開封府衙,吏人說韓兄數月間不到那裡理事,還以為你病了呢。”
韓絳道:“我身體安好,只是不方便到衙門視事,這幾個月在家裡歇著。”
杜中宵道:“不知韓兄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不方便去衙門了呢。”
韓絳嘆了口氣:“還不是車船的事情鬧的。年前兩府定了,今年開始汴河使用車船,沿河十餘萬拉縴廂軍沒了去處。他們擔心衣食不保,認定了我是罪魁,在開封城裡四處堵我。沒有辦法,我只好待在家裡,一兩個月不曾出門了。前幾日上元節放燈,我也想出去觀燈,哪知一出門就被堵住,才知那些人守在我家門口,現在是一步也不敢跨出去了。”
杜中宵道:“這就是樞密院的不是了。既然已經定了用車船,就要即時安置拉縴廂軍。”
韓絳無奈地搖了搖頭:“樞密院也正為此事頭痛呢。十幾萬人,他們一時也不知道安排到哪裡。這些又不是戰兵,舞不了刀槍,不識弓馬,無法編入軍中。讓他們到場務做活,這些人又不願意。再說京城中作坊雖多,也收不了這麼多人手。”
杜中宵想了想,這倒是個麻煩事。廂軍待遇雖差,到底是個鐵飯碗,這個時代,到哪裡去找這麼多工作崗位?這也是宋朝軍制的壞處,軍隊只能進不能出,越來越臃腫。
宋軍有一個重要的作用,是社會的蓄水池。哪裡出現饑荒流民,朝廷往往在那裡招募兵員,先給他們口飯吃,不至餓死,最重要的是不能造反。進了軍中之後,好歹習些武藝,特別是禁軍,除了弓馬刀槍之外,還會學到一定的軍事知識。有這些本領,皇帝就不許這些人重新流入社會,成為動亂之源。
最近幾年,發生了數次軍隊譁變引起的叛亂,京東的王倫,京西追隨張海的亂軍,還有最近貝州的王則,兩府對軍隊的處置更加謹慎。杜中宵上次回京的時候,縴夫們還只是拉住韓絳理論,沒有什麼過激的行為。貝州王則亂起,他們抓住這股東風,態度立即嚴厲起來。朝廷畏手畏腳,不敢過分逼他們。
看看汴河就要冰消,歇冬要結束了,縴夫急著要朝廷給他們一個說法。
看韓絳並不著急,杜中宵道:“外面逼得這樣緊,韓兄倒是逍遙得很。”
韓絳道:“此是樞密院的事,我急有何用?樂得在家歇些日子,錢糧又少不了我的。”
這是因公休假,開封府公務繁忙,急得跳腳,韓絳的待遇倒是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