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勤從盧賽賽身上爬起來,穿上褲子,下了床,到窗邊趴在窗臺上,看著外面的汴河。夜已深,外面汴河上點點漁火,點綴著搖落到河裡的粼粼星光。風從河上吹來,帶著晚春的暖意。
擦了一把剛才累出來的汗,陳勤悶聲道:“知縣官人讓你在這裡管著一處酒樓,有吃有住,又有錢拿,多麼好的事情!有官人照料,在這裡也沒有人欺負我們,豈不強似到京城裡去?”
盧賽賽啐了一口:“你也是個男人,看著精壯,腦子卻全不濟事!我以為那知縣官人會送我一間酒樓,哪裡想到只是到這裡來照看,酒樓還是別人的。一月三貫五貫怎麼算錢?以前碰上大方的客人,隨手一扔就是金的銀的,那才是錢!我看哪,我們暫且在這裡落腳,不可做久待的打算。”
陳勤看著窗外的汴河,好長時間不說話。
盧賽賽氣得猛用腳踹一下床,道:“你也是多年跑江湖的漢子,怎麼一點出息沒有?難不成還想在這裡與老孃成親,做一對恩愛夫妻?”
“有什麼不好?我們也許大年歲,是該成家了。再生一子一女,好好守著過日子——”
盧賽賽聽了不由大笑:“憨人!許大年歲,多大年歲了?我年不過三旬,姿色未衰,不趁著這個時候撈些錢財,難道跟普通人家一樣起早貪黑做生活?我自小到大,手未沾水,女紅更是全然不會,可做不來那些活計。你要是想娶個賢妻良母,趁早死了心思!從此你我各不相干,我就當白被你睡這些年。”
陳勤悶聲道:“什麼白睡?哪次不是你勾引我!”
盧賽賽笑道:“看你精壯才喚你上我的床,難道世間只有你一個精壯漢子?老孃只要站在門口,信不信隨手一招,就有十個八個排隊在外面!哼,跟他們睡了我還要收錢呢!你憑良心說,這些年你從我的床上下來,事後我可要過你一文錢?不但不要你錢,是不是每月還有錢把與你?”
陳勤心煩意亂,也懶得與盧賽賽算這種賬。以自己的身骨,以自己的本事,到哪裡賺不來錢?何至於在盧賽賽身邊,讓她像打發乞丐一樣。姘頭又不算姘頭,僕人又不是僕人,自己算個什麼身份?可人就是這麼奇怪,自己就是捨不得盧賽賽這一身細皮白肉,哪怕知道她淫蕩成性也還是捨不得。
春天已到尾聲,夏天就要來了,夜裡的風沒了寒意,吹在身上格外舒爽。汴河上吹來的風,混合著屋裡的汗味,透著一種旖旎的味道。
陳勤使勁搖了搖頭,悶聲道:“知縣官人知會我,明日有差事派給我,只要好好做,不難在這裡立下根來。我看此處不錯,知縣又是個好人,還是不要東奔西走得好。夜已經深了,我下去睡覺,你一個人再好好想一想。以前的日子再是燈紅酒綠,人終究還是要安頓下來,好好打算以後的日子。”
說完,徑直轉身,出門到樓下去了,氣得盧賽賽在床上大罵陳勤沒有出息。
第二天一早,陳勤在樓下看盧賽賽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現在樓梯口,招呼都沒打,便一聲不吭地出門去了。盧賽賽看見,只是冷笑,這牲口最近還長脾氣了。
城南是一處極大的蓮花池,原是太祖時命汴河沿岸挖的水櫃,旱時向汴河補水,澇時排水。只是這些年汴河淤積,河床越來越高,水櫃漸漸不太好用了。水櫃汴河兩岸各州縣均有,用來調節汴河水位,只是因為黃河多泥沙,汴河淤積嚴重,上游很多水櫃已經失去了作用。
陳勤一路到了城南,見到不遠處杜中宵帶了柴信幾個隨從站在岸邊,急忙上前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