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練妻子答應著,一邊抹著眼淚,挎著籃子出了房門。
坐了一會,杜中宵對韓練道:“韓阿爹,你說我爹去州里,把案子翻過來的把握大不大?”
韓練道:“州里不比縣裡,官員眾多,只要知州不犯糊塗,當不難翻案。我以前到過州里辦事,似這等案子,錄事參軍管得,判官也管得,更加不要說知州和通判。杜秀才去年發解,這些官員有數位是他見過的,只要找到了人,把話說清楚,十有八九就成了。”
杜中宵點了點頭,沉聲道:“只要案子翻過來,我必不放過吳克久!仗著家裡有錢,欺壓良善,不只是莫名把我們抓起來,斷我兩家生計,還要強買良家婦人為婢為妾,簡直是豈有此理!”
韓練苦笑著搖了搖頭:“那是以後的事,哪裡管那麼多?只要我們平安,一切都好。——賢侄,你若真有這份心思,出去之後便好好讀書,如你爹一般發解進京考進士。若是中了進士,入朝為官,吳家又算得了什麼!若是杜秀才此番高中進士,有了官身,一句話就把吳家嚇死了,怎敢如此!”
杜中宵道:“好,便如此說了。離下次發解還有兩年,我出去必定好好讀書,兩年之後進京考進士去!等我高中,第一件事就是把吳家連根拔起!這種惡人,留在鄉里魚肉百姓麼?”
“賢侄有這份志氣就好。你家裡是耕讀傳家,詩書繼世,家學淵源,滿縣有幾戶這種人家?聽說你自小讀書便是極好的,只是因杜秀才落第,家裡才斷了繼續科舉的心思。經過這一場大難,能夠重新拿起書本來讀,也不白受這一場苦。”
杜中宵連連點頭。
此時還沒有大興學校,天下有州學縣學的地方極少,讀書考科舉多是靠自家實力。耕讀傳家,詩書繼世,不要小看了杜家的這個傳統。不是如此,杜中宵想考科舉又去哪裡學去?臨穎小地方,想找個人請教都打不到。科舉是講很多技巧的,只埋頭讀書可是不行。
韓家腳店裡,吳克久和曹居成面對面坐著,桌上一壺酒,兩個菜。
喝了一杯酒,吳克久道:“這裡的酒真是好有力氣,也不知道杜家的小賊如何製出來。”
曹居成笑道:“這有何難。等到了下午或者明天,我們去審一審那個小賊。狠得下心動刑,還不是一問就問出來。表弟家裡開著酒樓,有了這法子,可以光明正大地制這種酒出來。”
吳克久連連點頭,他心裡也正是存了這個念頭。把事情搞得如此大,吳克久正是想一舉數得。一是給自家酒樓的腳戶們立個規矩,以後不要違了自己的意思。再一個自然是為了韓月娘,這個千嬌百媚的小娘子,不納回家裡總是有些不甘心。最後一個,也想得到杜中宵制酒的法子。
此事吳克久手拿把攥,絕不會出意外。新來的史縣令年老昏庸,萬事不管。而管刑獄酒禁的許縣尉與自家交好多年,日常沒少孝敬於他,必然會站在自家一邊。至於其他人,怎麼想重要嗎?甚至都不用勞動到縣令縣尉,只需一個節級,幾個弓手,便把事情辦了。
杜循告到州里之後怎麼辦,吳克久根本沒有想。州里的大官們,哪裡有閒心去聽一個落第舉人瞎嚷嚷,縣令都不管,他們管什麼。吳家在臨穎縣橫行霸道慣了的,一向自信得很。
喝了幾杯酒,吳克久對櫃檯後面的韓月娘道:“兀那小娘子,怎麼如此扭扭捏捏!你過來歡歡喜喜陪我飲幾杯酒,我心裡高興,縣裡替你爹說幾句好話,自然就放回來了。”
韓月娘冷哼一聲,扭頭臉去道:“我自是好人家,你可是找錯了人!我家清白做生意,從來不曾作奸犯科,你勾結縣裡抓了我爹又如何?他本來無罪。”
“呵,有罪無罪是你一個小女子說了算的?”曹克成恐嚇道。“官府的門那麼好進?告訴你,只要進去了,不死也要扒一層皮!你好好過來陪著我表弟飲酒,他心情好了,納你回家,綾羅綢緞,多少是好!怎麼就是榆木腦袋,不開竅呢!”
韓月娘道:“善惡自有報!我就不信,你們做了這種惡事,會沒有報應!”
曹居成指著韓月娘對吳克久道:“表弟,這小娘子說的什麼昏話?你自送富貴給她,她卻以為你在做惡事,真是不識好人家。小娘子,我表弟對你如此用心,還不正是說明他是個大大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