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怪魚身型巨大豐腴,足有三四歲小孩般身量。其全身由一塊塊拇指大小的胭脂斑點組成,中間被奶白色的細線隔開。
一不小心與怪魚四目相對,馮老爺當即抽了一口冷氣。恍惚間,他彷彿覺得怪魚在對他微笑打招呼:“今兒初次見面,久仰了您吶!”
與此同時,馮老爺身邊也響起了一片吸氣聲。古代北方人日常見過青魚,黑魚,紅鯉魚綠鯉魚。但色彩如此鮮豔斑斕,充斥著異國風情的漂亮熱帶魚,這個年代,不靠海的南方人也是不常見到的。
“這怕不是海魚精,專化了美女勾書生生魂的!”
嚇了一跳的土著們,下一刻紛紛七嘴八舌,指著胭脂大魚開始展示京城人士的見多識廣了。
不等土著再多說,緊急停馬的車隊中,很快跑過來幾個人,手中墊上布,七手八腳將冰塊抬回車上,再蓋一塊青布上去,然後用繩索捆好。
“快快快,快發車,要超時了!”
在首領騎士指揮下,沒幾分鐘,訓練有素的車隊緊急收拾完爛攤子,再一次向內城方向駛去。
車隊開拔了,但事情還沒有完。
留下處理車禍的幾個騎士,先是將倒黴的驢主與中藥攤主當街一頓皮鞭,打得二人不住翻滾求饒。待到五城兵馬司的巡丁趕來,騎士一掀大衣,亮過腰中並排插著的三道腰牌後,便指揮著巡丁將二個頭破血流的人犯押送至大興縣衙問罪:“窮治背後有無奸人串聯作祟。”
直到巡丁和騎士押著人犯走遠,鴉雀無聲的街面上這才恢復了之前的喧鬧。
耳中彷彿沒有聽到四周壓低了嗓門的討論聲,馮老爺嘆口氣,背起手,慢慢吞吞往家中行去。
他這半輩子,在京城中見到權貴欺凌弱小的事情太多,早就沒有什麼勇氣去和不平抗爭了。
話說回來,雖然車隊的反應重了些,但說到底也是驢主先惹了人家。就這麼硬要說權貴耍橫,倒也不太合適。
更何況,比起土著平民來,馮老爺多少算是更加了解這車隊背景的那個階層——強橫的藩鎮,能將大明畏之如虎的建虜砍掉幾千顆腦袋的藩鎮,如今又平滅了南洋諸國,起兵造反就在一念間的藩鎮。
這等盤踞在南方的大患,如今朝野上下都是小心應對,等閒都不會公開談論那人的。
馮老爺心中明白,莫說今天家丁當街打幾個人,便是當街抽了他姓馮的,大約朝中袞袞諸公,也是不願替他說句話兒的。弄不好,拿他這個沒名堂的出去做了人情,也猶未可知。
“唉不知今兒家中是何飯菜。”
麻木了半輩子的馮老爺,只用了五分鐘時間,就平復了心情,將方才的一切不快,強行忘掉了。
而這時,他也終於走到了皇城根下。不一刻,拐入一條寬巷,推開巷口一扇掉了漆的木門,馮老爺終於進到了自己溫暖的家.一間小小的四合院裡。
下一刻,馮老爺尚未掩上門,便看到了站在院當中的小舅子。
小舅子三十許人,身高體肥,腮幫吊肉,身穿一套細棉袍子,羊皮夾襖。
原本站在院裡不知在做什麼的小舅子,扭頭見馮老爺進門,一甩腕,手中拂塵被甩兩出個花,笑容滿面:“老爺回來啦?容小的給您撣土!”
不知為何,馮老爺見到自家小舅子,臉上表情卻有點揣揣。一邊往前緩慢挪腳,一邊堆了個半笑不笑的臉出來:“哦,哦,是唐三啊,怎麼在院裡站著,不見進屋。”
話說,當年投資馮老爺的商戶姓唐,家中開著兩間醬醋鋪子。其人除了將長女嫁給馮老爺之外,膝下還有二子。
也就是說,馮老爺有兩個嫡親大舅哥。
現如今,唐老爺早已身故十餘年。其人身故後,唐家長子唐二接了家業。生性穩妥的唐二,這些年與馮老爺之間只是維持一個普通的親戚關係,往來並不頻繁。
而今天站在院裡的次子唐三,卻是個不安份的。這廝沒有固定職業,成日價在市面上鬼混。今天做黃牛,明天當私牙,後日又去別人府上做管事,總之,自由職業者,自由的厲害。
“哎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