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早已降臨,藍色星球陷入了無邊黑暗中。可是在某一處城市的屋宅,透過精美的手工原木窗欞,以及鑲嵌其上的透明玻璃窗,就能看到一片跳動的燈火長河。如此奇景,在這黑暗的十七世紀,是那麼的激動人心,不可思議。
羅伯特·克勞利穿著一件絲滑的靛藍蠶絲針織睡衣,腳下是蒲草涼拖鞋,正藉著桌面上煤油燈的明光,用一根粗大的吸墨鋼筆在伏案寫信。
“親愛的父親大人。我原本以為,“變革時代”這個短語,是上帝給當今的歐羅巴大陸準備的。關於這一點,有一些例子可以證明:迄今為止看不到盡頭,已經延續了十四年的戰爭,以及各國蓬勃興起的大航海事業......後一點尤其重要。
關於這些想法,在我乘坐海船的旅途中愈發明晰。
沿途那些古老的、還在使用木製刀槍的土人王國使我堅信,當哈布斯堡、梵蒂岡、薩克森和盧浮宮的大人物們最終結束這一場關於上帝代言人的詮釋戰爭後,聖光遲早會復甦,並且照耀到東方的黑暗之地。
以上這些思辯,我始終真信不疑......直到我來到了東方伯爵領地。
是的,我的思想在旅途盡頭被改變了。
明國,世界最東方的王國,土地遼闊,皇帝子民眾多。
令人驚訝得是,在這個一如其他東方土著王國般落後而又古老的國度中,如今正有一股新興勢力在崛起:伯爵曹,我們稱之為東方伯爵的勢力。
信寫到這裡,克勞利暫時停住了思緒。
他擱下筆,拉動了牆壁上的一根繩子。很快,一個穿著乾淨襯衣的年輕白人男孩推開了書房門,用蹩腳的英語問道:“先生。”
“給我來一杯紅茶。”
“好的,先生。”
之前澳門城破後,很多土著失去了住所和工作機會,開始四處尋找工作。
這裡的土著也包括土生的弗郎機白人。
好在隨後新區開放,有些涉外部門僱傭了外國人。這個葡萄牙男孩算是運氣好的,在英國商館找到了一份侍應工作。
沒過多久,男孩端來一個漂亮的景泰藍盤子,上面是同樣漂亮的景泰藍金絲箍邊茶杯。
來自肯特郡的克勞利先生,由於之前在海貿中販賣馬匹獲利豐厚,再加上其人擁有伯爵領地一些大人物的特殊人脈,所以克勞利在英國商館的住所是二樓視野最好的套間,配備有臨時僕人。
接過景泰藍茶杯,克勞利輕啜了一口茶杯裡的紅茶。
這是一杯摻加了水牛奶、糖和一點檸檬汁的紅茶,是克勞利喜歡的口味:“茶不錯,謝謝你,加西亞。”
打發走僕人後,克勞利一邊喝茶,一邊靜靜地望著玻璃窗外的新區夜景。此刻的他,思維不住發散,處於最活躍的狀態。
思考人生的美妙時光總是短暫的。過不久喝完紅茶,克勞利拿起鋼筆繼續寫信。
事實上,在這之前他已經託商船給家中帶回一封書信。只不過這個年代書信來往困難,即便順利送回英國,往往也是一年半載之後了。
今天這封信和上次不同。上次屬於保平安的家書,而這次,克勞利有一些更復雜深刻的想法需要和自己的老男爵父親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