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張學,是青草鎮的一個孤兒。我爹在我三歲的時候上山採藥被山裡的大蟲吃了,那年災荒,野獸和人都沒得吃。不然我爹也不會冒著生命危險去深山裡採藥。我娘帶著我獨自生活,雖然家裡還有幾畝田,但是災荒年裡最不值錢的除了人就是田了。要是年景還好的時候,我們還能把田賃給別人家,收點租子,至少不會餓死。
所以在堅持了一個月後,我娘自然的消失了。
其實她想走我早就知道了。
她第一次出現這個念頭的時候,我正坐在門口發呆。
“不能再這樣了,這樣下去我們都會死的。”我聽到她在心裡這麼說道。
是的,沒錯,我可以聽見人的心裡話。只要他想,只要他在我十步之內。
“大哥說給我找了戶人家,是個獵戶,在這個年景裡卻是不愁吃的。”母親的聲音有些憧憬。
“可狗娃怎麼辦?”我感覺到背後有一道視線在注視著我,我沒有動,我知道娘正在看著我,她在權衡,是要我還是活下去。
如果是普通的小孩,我想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在大哭,痴纏著自己的親孃不要丟下我了。但我不是,我從小就可以聽到人們的聲音。在我還不會說話的時候,我已經學會了怎麼罵、怎麼詛咒人了。
我經常看到兩個見面熱情招呼的人,心裡卻是罵對方賤人。所以,我常常保持沉默,因為無話可說。
這樣導致所有人都以為我是傻子,除了那個死在大蟲肚子裡的爹,連我娘也恨不得掐死我。她常常趁著我爹不在的時候在我耳邊罵,在我爹在的時候在心裡罵。因為我給她丟了臉,但她不能做什麼,因為我是個男娃,沒有我,她就不能在這個家裡站住腳。更因為我爹很喜歡我。
我爹總說我將來會有出息,他還說等他這次從山裡出來,就送我去村裡的私塾讀書學字,以後考上狀元當大官!
我笑著答應了。
我只跟我爹說話,因為只有他一個人表裡如一。他是個真正的君子。當然這個是我後來說的,我爹死之前我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娃娃,君子這個詞我是不懂的。
扯遠了,言歸正傳。那個獵戶還有三個孩子,原來的婆娘半年前病死了,所以才會要我娘。但他缺的是暖被窩的婆娘,不是隻會消耗米肉的傻子。所以我娘最終還是選擇拋下我,去做獵戶婆娘了。
對於這一結果,我一點都不意外。如果她要帶走我那才是笑話,能掙扎一下而不是立刻就跟著大舅走已經是她對我的母愛了。
棄子在平時的時候或許會被人戳脊梁骨,但現在人人都要餓死了,誰還有多餘的心思管這些呢?所以閒話說了兩天也就消了。再看到我,也只會說一個傻子,也難怪親孃都不要了。
我成了一個真正的孤兒。
但我不想死。
所以我偷偷的爬上村裡老賴頭的車,跟著他一起去了鎮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