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容侯府倒也平靜幾日,無人敢議論府上二姑娘容沅當日與王家公子議親時發生之事,倒是表姑娘被變相罰了禁閉,一些愛做牆頭草的人心思不免活絡了起來。
“近日四丫頭怎麼想著來幫我這個老婆子抄寫佛經?”容老夫人靠在軟榻上,身後枕著幾個攢金絲仙鶴圖紋的軟枕,閉眼眯了許久才幽幽睜開眼道。
容渢坐在桌案前,身上穿著一襲月白色的羅裙,發上點翠珠釵一支,甚為簡單。頭也不抬地道:“求一絲平心靜氣而已。”
容老夫人瞧著容渢,看著是沉靜了不少,可眉眼之間始終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戾氣,心下微嘆:“你現下年紀尚小,多看佛經,看人待事心中自為寬廣,你是侯府嫡出的姑娘為人行事若真如平心靜氣四字一般,外面的人也只會讚我們侯府教養好。”
容渢聽祖母的話意有所指,筆尖墨水一瞬滴在了宣紙上,眉眼微動,緩緩落筆將其連成一個心字。
邊上拿著繡繃的女子,眉眼如畫,清新溫婉,倚在容老夫人懷裡笑道:“祖母,可別再讓四妹妹抄下去了,我瞧著她都要看破紅塵,到時候你老人家哭都來不及了。”
容老夫人摟著女孩,笑罵道:“瞎說話,你如今四妹妹可是學著修身養性,哪像你一天沒個正形。”說著又慈愛地撫摸著女子。
又感傷道:“沅丫頭,過了年下,你可就是出嫁的姑娘呢,王家是你外祖家,他們愛惜你,但你也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胡來。”
容沅眼眶紅了紅:“祖母放心,孫女省的,只是日後孫女不能常常服侍在你跟前,孫女難過。”一時激動,忍不住哭了起來。
容渢眸光一閃,將筆放下,緩緩道:“說來胡嬤嬤若不是糊塗,做錯事,有她在祖母跟前伺候,二姐姐也是放心的下的。”
容沅收住了眼淚,語重心長道:“胡嬤嬤到底是不該有了二心,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她覷著容老夫人的神色,又道:“說來比起貼心,還是當初在祖母身邊的秦嬤嬤最好,只是也是一時糊塗被罰到了莊子上去。”
容老夫人眉眼微動,似陷入了沉思。
容沅輕輕搖著容老夫人的手臂,小聲道:“祖母是怎麼了?”
容渢默了一會兒,涼涼開口道:“孫女當年年紀小,也聽說一些關於秦嬤嬤的事情,只是孫女不太明白,秦嬤嬤是祖母的陪房,底細是最乾淨不過的,又怎麼會有膽子打著侯府的名號在外面悄悄放印子錢。”
霎時,容老夫人臉色陰沉了幾分,閉了閉眼後,似有些懷念道:“也是有好些年不見了,到底主僕一場,也不知她們一家在那兒莊子上過的怎麼樣。”從軟榻上坐立起身子,又道:“差人把她們一家叫回來吧。”
容沅低首應下,微微垂下的眸子幽幽地一旁的容渢暗自對上。
容老夫人緩了緩神,莫名瞧了容沅、容渢兩人許久,撥動著佛串的手一頓:
“我瞧著四丫頭身邊盡沒些個得力的貼身丫頭伺候,堂堂侯府姑娘說出去不叫人笑話。這樣,我身邊的桃環做事也還穩妥,等會兒你回去的時候就領回去。”
容渢眼眸微沉,起身道:“多謝祖母賞賜。”
臨走時,容渢對雲宵道:“你帶桃環姐姐去卷舒閣先安置好,再來頤萃軒接我回去。”
頤萃軒,屋內並無旁人,容沅臉上溫婉神情不變,挽著容渢的兩手不著痕跡地放開,坐了下來:“四妹妹想與我說些什麼?”
容渢理了理自己被壓皺的袖子:“不過是想多謝姐姐今日出言相助。”
容沅微微揚起下巴:“幫你?我只是在幫自己。”
她不喜歡容渢,也討厭她的逆來順受,所以容渢解開死局反將趙繁一軍時,她是驚訝的。
不過她更討厭趙繁借算計容渢之時,又來噁心自己,無論是誰知曉自己的未婚夫婿與自己家妹妹攪和上,心中都是極其厭惡的。
容沅隔著燭光看著容渢的臉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好看的眉眼輕輕皺了起來:“四妹妹,當真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容渢一手撐在圓桌上,緩緩抬起了頭,笑道:“怎麼不一樣了?難道還要一如往前,不知所謂,看不懂人心險惡,次次被人算計才好。”
一連串反問,讓容沅輕微一怔:“你果真是恨極了趙繁。”
容渢冷冷一笑,不甚在意:“這不過是一報還一報。趙繁此人自命不凡,偏偏又認不清自己的身份,明明衝著侯府搖尾可憐,卻又覺得自己骨子裡是高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