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手裡握著一把據說是浩然某洲王朝百鍊而成的戰刀,它臉色慘白無色,那刀尖跟著劇烈顫抖起來。
當年在扶搖洲戰場,蠻荒妖族從各個王朝戰死的武卒身上剝下了甲冑,蒐集了大量的兵器,至於在那幾乎毫無還手之力的桐葉洲,更是從山下各國原封不動的武庫,得到了不計其數的庫存,嶄新鮮亮的刀槍弓弩,構造精良的攻城器械……得手之容易,數量之龐大,簡直就像是一座蠻荒早就建造在浩然天下的武庫。
下一刻,手持戰刀的青年妖族視線驟然一降,便覺得好像天高了幾分。
原來連同它在內,四周妖族都被無形之物給攔腰斬斷了,無數腸子滾落出身軀,一起在地面冒著熱騰騰的血腥霧氣。
再下一刻,戰場上更多妖族,毫無徵兆的,甲冑崩碎開來,兵器折斷,身軀濺射,就像有無數條絲線,在肆意切割豆腐塊。
方圓千丈之內,已經沒有了活口。
若是居高臨下,能夠看見那處戰場中央的全貌,便知道何等觸目驚心。
那張越來越擴大的毯子,宛如一幅浩然的錦灰堆。
早年劍氣長城那邊,確實就有一小撮劍修,最在戰場喜歡虐殺妖族,與蠻荒還以顏色。
遠處,那位藏頭藏尾的女冠頓時神色一凝,莫非這惡獠已經躋身了止境武夫的神到一層?
還是說?!
經過蠻荒妖族的重重渲染,結果就是層層失真,如今“隱官”在蠻荒天下的形象,變得越來越滲人,簡直就是一位謀略和武力皆是無敵的無瑕存在。
關鍵是各種誇大其詞的說法,好像細究之下,不管如何推敲,都……說得通。
導致蠻荒大地之上,尤其是山上,宛如出現了一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描金”。
例如扶搖洲一役,白也的一人仗劍挑翻數王座,是隱官說服這位人間最得意的,斬殺完顏老景的那位不知名劍仙,是隱官的知己,南婆娑洲在沿海擺下的數層鐵桶陣,是隱官的縝密排程,還有桐葉洲的快速淪陷,其實隱官引君入甕的謀劃,為的就是讓蠻荒六十軍帳麻痺大意,才會在北邊的寶瓶洲,在那支隱官秘密打造而出的大驪鐵騎手上,吃了大苦頭……
總之浩然戰場一切的,都逐漸演變成了這位隱官的未卜先知,是他早有預謀,是他姓陳的,單憑一己之力挽狂瀾於既倒。
簡而言之,蠻荒之所以會輸,只是因為浩然運氣好,出了個姓陳的年輕隱官。
輸了那場大仗,蠻荒非戰之罪。
大概是由於它們內心深處,始終不肯承認輸給了浩然那幫讀書人,相對而言,它們更願意接受自己是輸給了那座劍氣長城,是輸給了某個存在,一份冥冥中的天意。
依舊站在略顯空曠的戰場中央,陳平安稍稍轉頭,望向那位抖摟了一手兵家術法的老元嬰。
他面帶笑意,與那元嬰咧嘴一笑。
好膽識,這不是與我問拳是什麼?
老元嬰隨之背脊發涼,如墜冰窟,想要施展遁法,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不料竟是動彈不得。
命不久矣?
老元嬰眼前一花,吾命休矣!
那位約莫是施展了縮地法的不速之客,只是隨便一腳踩下,便剁掉了元嬰的頭顱。
連同老元嬰的頭顱,整條脊柱都被踩了個稀爛,一灘爛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