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盧白象不比魏羨,是剛剛走出畫卷,尚未適應浩然天下的靈氣倒灌,二來許輕舟身披金烏經緯甲,若非手中那把狹刀停雪,是太平山已逝元嬰地仙的遺物,恐怕盧白象就會毫無還手之力。
只是盧白象胸口和肩頭都有可見白骨的刀傷,這位藕花福地魔教的開山鼻祖,依舊神色自若,好像他對於大泉武將許輕舟刀法的興趣,遠遠多於戰勝此人。
隋右邊與草木庵徐桐的捉對廝殺,雖然她是武人出身,卻更像是兩位練氣士之間的較量。
徐桐顯然將這名女子當做了劍師,即便棘手,可只要不是溫養出本命飛劍的劍修,那就無妨。
門外魏羨那邊打得酣暢淋漓。
一身源源不斷的雄渾罡氣,加上陳平安贈予的甘露甲,至於漏網之魚帶來的一點點小傷,不痛不癢。
雙方廝殺,其實都時刻留心宦官李禮與陳平安的勝負。
隋右邊率先開口問道:“公子?”
傷痕累累的陳平安只能搖搖頭,並未說話。
一口純粹真氣只能始終吊著,不敢轉換。
李禮笑問道:“怎麼,就這麼點伎倆?”
陳平安如果不是身穿金醴,不然一身血腥氣,早就讓整座客棧都聞得到了。
李禮將手心符籙狠狠“釘入”陳平安心口,金醴只擋住大半,仍有小半滲入心口。
無異於剖心之痛。
額頭冷汗,加上臉上的血水,混在一起,沿著年輕人的臉龐,點點滴滴,落在地上。
李禮心中殺機更濃。
李禮就在等陳平安真氣竭盡之時,若說身軀傷勢疼痛,眼前年輕人可以靠著毅力強行壓下,可只要真氣渙散,李禮的機會就來了。他等得起,陳平安等不起。所以李禮沒有得寸進尺,繼續跟陳平安近身廝殺,何況駕馭陰神陽神一同離開氣府,並不輕鬆,如果不是半顆金丹,使得李禮靈氣底蘊,遠超同境修士,身後那尊陰神,別說是維持住三頭六臂的武聖人姿態,掣肘初一、十五兩把飛劍,可能早就自行消失,重返李禮真身。
李禮眼角餘光瞥了眼蹲在二樓欄杆上的老人。
有些納悶,為何此人從頭到尾都要袖手旁觀。
在李禮往武瘋子朱斂投去視線之際,陳平安好似抓住稍縱即逝的機會,開始要強行換氣。
李禮心中冷笑不已,垂死掙扎,你這次可要賭輸了。
陰神一閃而逝,來到陳平安身前,六條胳膊持有五件兵器,一頓亂砸,朝著他當頭落下。
李禮則親自對付兩把飛劍,從硃紅蟒服上流瀉出無數條雪白靈氣,像是張開了一張巨大蛛網,徹底擋住初一十五救援主人的路線,雖然這些雪白蛛絲困不住飛劍,可只要稍稍滯緩速度,李禮就能夠出現在飛劍附近,或屈指輕彈,或一揮袖子,擊飛兩把飛劍。
李禮覺得有些好笑。
這個年輕人,不知死活,原來根本就沒有換氣,應該是誘騙自己靠近而已,可是有何意義?今夜冒冒失失為姚氏出頭是如此,當下抖摟的小機靈,還是如此。大概是年輕人出身太高,又有高手扈從,這輩子一直順風順水,所以不知天高地厚。
不過這種背景肯定驚人的對手,既然已經結仇,就應該斬草除根,一旦放虎歸山,說不定整個大泉王朝都要有天大麻煩。
比起先前陳平安和李禮的拳拳到肉,現在與陰神的互相捶打,更加驚心動魄。
好在陳平安對此並不陌生,當初在牯牛山,對峙丁嬰金身法相,不也是這般山崩地裂的氣象?
只是上次陳平安只能硬扛著,並無還手之力,一座牯牛山被丁嬰金身打得山頭炸碎。
現在陳平安卻是在與這“小小”陰神互捶,雙方皆是絕不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