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橋笑了笑,沒說什麼,她有自知之明,而且事實就是如此,若論求道之心的堅韌和純粹,徐小橋其實不弱。
謝狗轉頭問道:“山主夫人,你覺得呢?”
寧姚說道:“自己覺得一定會止步於元嬰,躋身上五境就是登天難,徐小橋不肯認命,相信天無絕人之路,就有一些機會。”
畢竟徐小橋是龍泉劍宗的一代弟子,不是劍氣長城出身,不是孫春王、白玄他們,寧姚不好說什麼狠話。
謝狗笑問道:“徐小橋,謝狗或是寧姚說你一定不成,你就不成?說你成,就一定成?劍道一途,登山高度,什麼時候是別人說了算的?”
徐小橋幽幽嘆息一聲,聽個道理何其簡單,不過心中仍是感激謝狗跟寧姚的提點。
謝狗卻也沒有著急,她自有手段,讓徐小橋改換面孔,瞧幾眼新天地。那份波瀾壯闊的大道景象,只要徐小橋親眼所見,哪怕只是覺得觸手可及,明知相距萬里,相信她也要動心。
懷籙有些後知後覺了,問道:“先前那場驚世駭俗的天地通,率先仗劍飛昇斬開光柱的女子劍仙,可是?”
寧姚朝謝狗那邊抬了抬下巴,“她的真身容貌。”
懷籙拱手道:“女中豪傑,敬佩至極!”
謝狗咧嘴笑道:“豪傑分什麼男女。”
猶夷峰半山腰的一座涼亭附近,謝靈以術法聚攏了一大片雲海,作渡船停泊的臨時渡口。
劉羨陽幾個,再加上小陌,蹲在臺階那邊,一起嗑著瓜子。
可以看見齊雲山那邊的雲海異象,白雲如垂玉珠簾,十有二旒,不愧是舊白嶽。
劉羨陽笑道:“巧了不是,龍脊山的主人們,今天湊齊了。”
當年大驪朝廷將那座龍脊山一分為四,大驪宋氏,風雪廟,真武山,龍泉劍宗各佔一份。
大驪朝廷開採極為迅速,鑿山採石,晝夜不息,都交予了墨家,聯手打造出劍舟、山嶽渡船和符甲等,用途廣泛。
劉羨陽道:“阮鐵匠當年好像突然開竅,悟出了一門遠古鑄劍術,風雪廟祖師爺趙景真也給祖師堂傳下了一條遠古劍道,修行門檻不高,地仙就可以修行,聽說如今風雪廟嫡傳弟子,皆已修行二十餘年。都是各自送出斬龍石換回的報酬吧?”
陳平安點點頭。
不過風雪廟祖師堂為此單獨下了一道禁令,若敢私自外傳,就不再是譜牒勾銷、廢除道行再逐出師門那麼簡單,而且得授劍術之人,不管是什麼身份背景,不管是何緣由,都要被風雪廟拘禁在山中至死。
唯獨真武山,採石緩慢,所以才有機會跟親臨山門的陳山主,做成了那筆買賣。
顧璨說道:“王朱與大驪宋氏是扯平的,但她欠了崔瀺一份天大的人情。”
斬龍石之所以如此珍稀,不是劍修的練氣士也要奉為至寶,緣由為何,“斬龍石”這個名稱本身就洩露了天機。所以這些斬龍石的出山流散,兩座扶龍於大驪宋氏、在山外一起抵禦妖族的兵家祖庭也好,與蠻荒妖族在戰場絞殺的大驪鐵騎也罷,都是可以追本溯源一二的,故而斬龍一役過後的真龍王朱,等於是被迫強行有功於寶瓶洲。
既然有功於寶瓶洲,當然就有功於浩然。
顧璨問道:“長春宮那邊比較麻煩吧,既不宜大刀闊斧,沒有那樣的由頭,也不適合文火慢燉,道心再燉就真要燉爛了。”
陳平安點頭道:“確實棘手。”
顧璨說道:“流水不腐戶樞不蠹。一慢下來,全是隱患。”
陳平安笑道:“還好,年輕一輩裡邊有一撥真正的聰明人。先前在軍方渡船上邊,我故意抖摟國師的官威,宮主陸繁露嚇了個半死,太上祖師宋餘始終不開竅,有個叫馮界的年輕地仙,就很有見地。”
劉羨陽說道:“丟倆刺頭人物,放在長春宮邊上,都不用是刺史、一州將軍這樣的封疆大吏,官帽子還真就不能大了,只需一個郡守搭配個縣令,也不用太多年月,十幾二十年,就夠他們喝一壺了。你和朝廷都不用苦口婆心說個‘我是為你好’,讓他們各自告對方的狀,不停打官司打到禮部、廷議和小朝會,三五次過後,長春宮就會用掉所有的香火情,一部功勞簿越來越薄,屆時長春宮裡邊再不思進取的老古董,也該曉得輕重利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