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洞府境的開山祖師,老人名為洪正雲,無道號,修行資質平庸,雖是山澤野修,但是宅心仁厚,弟子們都是昔年那場大戰被老人先後歸攏在身邊的孤兒,除了兩位弟子勉強能夠煉氣,學成了入門的吐納功夫,其餘弟子都是學了些道門拳法、劍術,能夠強身健體延年益壽,修道成仙卻是奢望,他們更像是飛簷走壁的江湖俠客,哪會什麼降妖除魔的仙法。
所以說是個開闢道場的仙家門派,說是譜牒修士,老人跟徒弟們雙方俱是心知肚明,道統欲想延續香火,只在二人。
這也是二代弟子們為何想要去辦鏢局的重要緣由,掙了錢,就給她和一位身為三代弟子的少年,攢出些神仙錢,去那仙家渡口購買那些價格咋舌的書上所謂的修道資糧,送回門派。否則單憑山中出產,他們兩位是註定修不成仙的。
只聽那訪客笑道:“我是躋身了煉氣境地的武夫,百丈之內蚊蠅振翅都聽得真切,方才貴派議事,便聽了一耳朵,得罪了。”
有少年翻了個白眼,他最煩曹沫這廝的這般口氣,總喜歡將武道的煉氣三境掛在嘴邊,生怕別人不曉得他是個四境的武學宗師。
既然這麼牛氣,你倒是教我一兩手絕學啊。便是幫你跟趙師姐牽紅線當月老,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嘛。
洪正雲不覺得曹沫這副作態有何不妥,自己不就成天將好像快要發黴的洞府境拿出來曬曬日頭,與親傳和再傳弟子們反覆說道?
人生總要有一二事,能與世道與外人誇耀一二。
又聽那曹沫笑道:“洪老哥,巧了不是,我恰好在京城地界,頗有幾分威望,認得柳䢦那個魚龍幫的一位堂主,還見過永泰縣的韓縣令。你們如果真去京城創辦鏢局,開門大吉之日,我可以幫你們邀請幾位黑白兩道的地頭蛇,撐撐場子,也好省去諸多不必要的麻煩。”
洪正雲撫須而笑,生怕弟子們不曉得曹沫這番言語的分量,老人代為解釋道:“我聽說過那位渠帥,早年這位武學宗師,好像曾與無敵神拳幫的赫連仙子一起在陪都地界,贏得偌大名聲,至於永泰縣的韓縣令,你們別被‘縣令’頭銜給糊弄了,大驪京城的縣令,擱在藩屬國,不比一部尚書差了。曹老弟,人緣夠好,關係夠硬!”
虎頭虎腦的少年抬槓道:“曹大宗師武功蓋世,多遠瞧見的這些江湖大佬、官老爺?也是百丈之外吧?”
果不其然,那曹沫一時語噎,好像被當場拆穿了謊言,臉色有幾分不自在。
除了她,其餘弟子們鬨然大笑。老人趕忙訓斥他們不得無禮,致歉道:“管教不嚴,曹沫老弟別放心上。”
曹沫點點頭,笑道:“若是與小輩們計較個什麼,便是我這個當長輩的,胸襟不夠寬宏了。”
洪正雲與曹沫聊過兩次,曉得這位自稱喜好浪跡天涯的草莽武夫,是極通人情且極有才情的,三教百家學問都懂一點,一洲風土人情瞭然於心,了不得。什麼四境武夫?至少是五境起步!
老人揮揮手,讓他們散去各自修行,獨獨留下了最有希望、或者說是唯一有希望躋身中五境的女弟子,趙酈。
洪正雲輕聲問道:“曹沫老弟,真能幫鏢局與永泰縣的韓縣令搭上線?”
他反問一句,“鏢局可是正經營生?”
洪正雲啞然失笑,緩緩說道:“咱們小門小派的,哪有走偏門的膽子和路數。”
陳平安笑道:“我倒是知道京畿之地有處荒廢的洞府,名為青玄洞,久無主人,你們為何不乾脆搬去那邊開山立派?”
洪正雲無奈道:“我雖然不曾聽說青玄洞,但是大驪京畿之地的荒廢道場,哪裡輪得到我們去入主其中,定然是朝廷暗中盯死了的一塊風水寶地。”
陳平安點點頭,“是我疏忽,想當然了。”
洪正雲欲言又止。
趙酈柔聲道:“曹宗師,師父的意思,是想要詢問你有無山上的朋友,能夠將我引薦去別處仙府拜師修道,我卻是不願如此。”
洪正雲老臉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