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䢦一頭霧水。
陳平安說道:“柳䢦,今天在這裡,你我是畢竟第一次見面。不過我希望以後到了大驪邊境,或者是去了大瀆以南的地方,你能夠見誰了,都是站直了說話。”
陳平安猶豫了一下,說道:“朝廷這邊,很快就會替你安排一到兩位貼身扈從,放心,既不是摻沙子,也不是不放心你,你一手打造出來的幫派,昨天今天是你的,明天后天也還是你的。”
“就只是怕你出了院子,腰桿太直了,誤以為整座大驪朝廷都是你們的靠山,將來出了大驪國境,做事情沒了分寸,跟誰都喜歡說話太沖。這一兩位扈從,出手次數都是有限的,但是不會跟你直說,你全憑猜。總而言之,柳䢦,你自己悠著點。既不要不用、白白浪費掉,也不要隨隨便便就揮霍一空。”
柳䢦剛想要習慣性自稱一句“小的”,立即回過神,拱手沉聲道:“國師大人,柳䢦記住也明白了!”
陳平安問道:“柳䢦,知道你為什麼今天能夠坐在這裡嗎?”
柳䢦答道:“因為六爺?”
陳平安搖搖頭,笑了笑,“因為有個老江湖的前輩,他說你這個人好像還行,好像。”
柳䢦戰戰兢兢進了院子,跟騰雲駕霧似的離開院子。
到了湖邊,走遠了,柳䢦突然狠狠摔了一耳光在臉上,怎麼就不敢膽子再大一點,自稱渠帥呢!
不敢與誰炫耀此事,不也是可以自飲自酌自誇自樂一番?
巡城兵馬司一隊騎卒,已經將老鶯湖私家園林的東家魏浹,給“護送”到了意遲巷魏家門口。
其實除了魏浹,還有今天在這邊吃飯喝酒的所有客人,都是有此殊榮的。
除了意遲巷,還有篪兒街在內的幾條街巷,今晚都出現了不太一樣的錚錚鐵甲與馬蹄聲。
容魚站在門口,看著屋內的年輕國師,她輕聲問道:“國師,還要見什麼人嗎?”
她很清楚,國師真正要斬的,何止是鬼,而是整座大驪王朝光天化日之下的人心鬼蜮。
陳平安走出屋子,看似隨意問道:“你覺得‘六爺’怎麼樣?”
容魚想了想,說道:“做事情毛糙了點,但是……有心。”
陳平安點點頭,說道:“評價不低了。”
境界低了,縮地山河都成奢望,就讓宋雲間幫了個忙,陳平安去了一趟城頭,再次看著大驪京城外邊的那條官道。
白晝與夜幕所見風景,是不一樣的,此刻道路上邊燈火蜿蜒一線如龍。
多少人願意相信自己只要進了京城,就一定可以把明天過得比今天更好些。
也不知道曾經有過多少默默走出這座京城的人,曾經希望而來,失望而去。
陳平安扯了扯青衫領口,喃喃自語道:“大師兄,齊先生,請你們放心,大驪王朝,寶瓶洲,浩然天下,這人間,明天都會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