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呂?說過某種酒水,富饒之地絕不會有人去碰,貧苦酷寒之所才會售賣,新釀酒面翠綠可愛,浮起酒渣如蟻。哈,一聽就饞了。有機會要嚐嚐看。”
說到這裡,謝狗撤回那些畫卷,“繞回正題。”經甲在身,就像佔據一座無量世界的道場,哪怕雙方身形明明近在咫尺,也會是遠在天邊的處境。術法攻伐,想要找到穿戴經甲的主人,無異於大海撈針,故而
穿戴經甲,於煉氣士而言,雖無殺力的增加,卻等於是立於不敗之地,最能保命。相傳煉氣士披掛此甲,只要別去文廟功德林、白玉京和西方靈山、劍氣長城四地主動啟釁,此外哪怕是一兩位十四境都起了殺心,願意聯手殺人,恐怕也要頭疼
萬分,該如何準確找出某一粒恆河之沙?
至於緯甲,傳聞最大妙處就一點,能夠讓甲冑主人一直吸納天地靈氣,數量不存在瓶頸一說,毫無滿溢的顧慮。謝狗解釋道:“劍修白景可以常年披掛在身,小陌可以借去用幾天,你劉羨陽遇到勝算不高的搏命廝殺,也可以穿戴一次,唯獨陳平安不合適。本來某場還算勢均
力敵的拔河,就容易輸掉。就算我敢借,陳平安敢穿嗎?山主不敢的。”
劉羨陽點頭道:“這麼說的話,我就理解了。”
謝狗眼神幽怨,說道:“劉大哥,你能問出這個問題,說明就是真把我當朋友了,放一個百心,我不覺半點委屈……”劉羨陽笑道:“我這個人,雖然出身窮,但打小就盲目相信自己是天生的富貴命,將來一定會有大出息的,所以吃不了半點委屈,兜裡沒幾個錢,都要先把臉面和排場支稜起來。在家鄉當窯工前後,看上去好像跟誰都能打成一片,但是沒幾個真正的朋友。可只要認定是朋友,那麼就會很好說話,朋友之間鬧點彆扭,不算什麼,誤會是假酒,委屈是餿飯,餘啥可都別餘著這些,就說少年時,就跟陳平安鬧掰好幾次了,就他那死犟死犟的脾氣,樂意跟我服個軟,賠個不是?每次不
都是我厚著臉皮去他那邊嘻嘻哈哈,重新把關係緩和回來?在你這邊,先邀請你給倩月當伴娘,再來問你這個問題,就是已經做好準備鬧彆扭了。”
謝狗哇了一聲,“這麼說的話,我就理解了!”
劉羨陽微笑道:“狗子,誰覺得我們是傻子,就是真正的傻子!”
謝狗板著臉使勁點頭,“那必須的。如今世道複雜,不聰明成不了事,太聰明瞭也壞事。像咱們就正好,哈哈,大智慧。”
劉羨陽附和道:“中庸之道,大智若愚。”
她隨即有些擔心,“劉大哥,咱們聊得這麼開心,小陌會不會吃醋啊。”
劉羨陽說道:“不如回到寶瓶洲,咱倆就假裝不認識?或者乾脆今天就假裝沒談攏,傷了和氣,異姓兄妹反目成仇?”
謝狗撫掌而笑,“此計妙啊!”
謝狗回過神來,疑惑道:“當年劉大哥為何多次跟山主鬧掰啊?我覺得山主為人處世,他年少時不這樣?”劉羨陽微笑道:“他一直是老樣子,沒啥差別。但是我嘴巴臭啊,說話從來沒個忌諱,花錢如流水,月底結賬還了錢就沒錢,做事一貫顧頭不顧腚,就陳平安那心
細的謹慎性子,勸我總不聽,次數多了,擱誰受得了?”
謝狗愈發疑惑,“劉大哥還挺驕傲?”
劉羨陽反問道:“不值得驕傲麼?”
謝狗剛想表示由衷贊同,她神色微變,忙不迭撂下一句“拉肚子”就跑路了。一邊伺機隱匿起來,謝狗一邊腹誹老瞎子的某位開門兼關門弟子,你當年遊學路上,好好讀你的聖賢書便是,老是跟人詢問裴錢到底是不是那流落民間的公主殿
下,做啥子麼?!
劉羨陽哭笑不得,本來還想與謝狗詢問一句,按照她的形容,遠古時代裡的十四境和地仙們,是不是修為過於強大了?
只是剎那之間,劉羨陽便覺不對勁,眯眼望向一處,隨時準備遞劍。
海上,竟有人可以追上夜航船,魁梧男人伸手掰開陣法,大步跨入其中,落地之時,船身大震,附近海面掀起百丈浪頭。
男人環顧四周,笑道:“東家就不必露面待客了,我找人閒聊幾句,你們也無需擺出如臨大敵的陣仗。”
陳平安沒有起身,抬頭望向門口那邊。
魁梧男子推門而入,氣勢之雄厚,屋內見之如山嶽橫移而至。
他劈頭蓋臉兩句話,就說得陳平安眼皮子微顫。
“周密太心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