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山野宅院,雨後初霽,小荷翻動,點火櫻桃,榴花開欲燃。花叢翩翩蜂與蝶,宛如分贓人間春。
柳七坐在屋簷下,輕輕嘆了口氣,沒了那位人間最得意擋在道上,自己到底是成了,蘇子豪邁,估計不會介意此事吧。
北俱蘆洲,劉聚寶走出家族祠堂,轉頭看了眼同洲的三十七峰綿延處,若有所思。
西方佛國。
一座銅鎏金壇城,豎立起無數經幢,有人在此證道,一道天光破開層層迷霧如醍醐,緩緩降落在人間頭頂。
一位已經轉世八十次的僧人,終於在這一世記起全部前身。僧人身邊有一條河,河邊有一條船,岸邊有駕馬車。
青冥天下。
南華城副城主,魏夫人功德圓滿。
一處古戰場遺址,人跡罕至的荒郊野嶺,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冷廟子,同時供奉至聖先師、佛陀和道祖,名為香積寺。
廟內有個頭戴道冠卻身穿袈裟、懸玉佩的少年郎,坐在蒲團上,那張微微顫動的蒲團之下,不知鎮壓何物。
此人每一次呼吸吐納,都在散去自身道行,幫助那些英靈亡魂開闢道路,去往酆都地界,不知世間過去幾千秋。
少年抬起手,擦拭眼淚,喃喃道:“積累外功,吾心無瑕,真道士矣。”
響起一陣咄咄咄的敲門聲,卻是有人手持劍鞘,以此敲擊門扉。
門外來客,正是同樣剛剛躋身十四境沒多久的僧人姜休。
在一處名為姑射山的地方,有個自年少起就沒有走出過此山地界的“青年”,憑藉一本道書,默默煉氣至今,在確定自己果真躋身十四境之後,這位一次次告訴自己高出一個境界就走出去看看的青年,每次都反悔,告訴自己下次再說,如今他依舊不打算出山,繼續躲著,當個砍柴燒炭、自己釀酒的樵夫,我不想知道你們,你們也不必知道我。
雨後時節,新十四境。
百年之內,還有更多。
一座不起眼小道觀內,名叫常庚的老人,挑燈夜讀,捻起一顆鹽水花生丟入嘴中,細細嚼著,桌對面有個趴在桌上絮絮埋怨道門課業繁重的憊懶少年,老人笑道:“陳叢,你取名字的本事,其實不差的。”
將來有朝一日,兩人合而為一,在此天下行走,就是一個真正的陳。
棉衣少年也沒把這種稀裡糊塗的怪話當真,如今道觀換了觀主,規矩就更重了,一想到明天還要早起做那道門課業,陳叢便唉聲嘆氣起來,伸手摸去盤子,抓了一把鹽水花生丟入嘴裡,只是沒忘記從手指縫裡給老人餘下幾顆,少年這才站起身,笑容促狹,含糊不清道:“常伯,慢慢吃,我先睡了,明兒清晨,肯定幫你打掃庭院,乾乾淨淨的!”
老人笑道:“天候還早,跟你講個故事?”
陳叢猶豫道:“可別是個鬼故事啊,你知道的,我這人膽子小!嗯,若是香豔的,也不是不可以!”
老人伸出手指捻了捻燈芯,微笑道:“這個故事,什麼都有。”
偶爾也會鬱悶幾分,這小子,原來本性,還挺活潑,挺欠揍的。
陳叢一屁股坐回凳子,雙手托腮,神色認真道:“常伯,能不能現編一個我來做主人公的故事啊?可以再加上你,當那高人!”
老人點頭道:“可以,這就是一個關於大師兄崔瀺跟小師弟陳平安一起學道的新鮮故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