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靈均默默記下這個道理,必須是金玉良言吶,回頭好跟某個只會教訓自己遊手好閒的笨丫頭掰扯掰扯。
打算在這邊住上一段時日的陸雍,見過了鄭大風,閒聊了幾句,氣味相投,一個誇陸雍,老哥仙氣重,已屬難得,人味更足,可貴可貴。一個說鄭老弟勞苦功高,視功名如糞土,比修道之人更寡慾。雙方越說越投緣,便約了酒,陸老真人再在仙尉道長那邊提筆簽到,陳靈均就領著老真人上山去一處雅靜宅子下榻,落魄山與青虎宮的關係,有點類似山下那種兩個村子間聯姻的“世親”關係了,比一般的盟友更牢靠幾分。
沒等到陳靈均下山,反而又瞧見了一張生面孔。
鄭大風嘖嘖稱奇,“今兒是什麼好日子,佳客聯袂來。”
只見那山路上,有女子身姿婀娜,姍姍而來,好一個羽衣常帶煙霞色的仙子姐姐。
細細端詳之下,發現她鼻尖上有一粒痣,非但不是美玉微瑕的遺憾,反而有一種畫龍點睛的美感。
鄭大風趕忙正了正衣襟,打算親自去會一會那個身份不明的女子,前任看門人,不還是看門人?咱們落魄山可不興過河拆橋啊。
與那女子碰了頭,她徑直給出一份關牒,鄭大風接過手,確定不是偽造之後,吃驚不小。
竟是中土文廟直接頒佈的通關文牒。
聽小道訊息說,這麼些年,文廟那邊攏共才掏出來百餘份?
一般來說,獲此殊榮的練氣士,多是蠻荒本土修士,以及浩然天下安插在蠻荒天下、太久不曾返鄉的諜子。
關牒上邊寫的是鄭清嘉,道號鴛湖。卻沒有寫明籍貫和門派。
女修微笑道:“不敢隱瞞,我其實來自蠻荒天下,昔年道場位於金翠城,如今算是一個尚未納入白帝城譜牒的修士。”
鄭大風恍然大悟,就說覺得這個道號眼熟,原來是金翠城的城主,呵,一位貨真價實的仙人境城主?!
如今姓鄭,倒也合情合理。
清嘉用一口無比醇正的大驪官話說道:“此次寶瓶洲之行,只為兩事,一是遵鄭先生法旨,找到顧璨,傾力輔佐他建立宗門。二是來覲見某位家鄉前輩,推本溯源,這位前輩可以算是我們金翠城的開山鼻祖,金翠城可以有今日的光景,鄭清嘉能夠有今日的境界,都是拜他所賜,認祖歸宗,是題中之義,如今金翠城已經屬於白帝城的藩屬門派,歸宗一事已經落定,那我就更加必須來此,認祖了。”
鄭大風對此心中瞭然。
小陌確實曾在蠻荒天下留下六洞道脈,但是有次大夥兒湊堆閒聊,按照小陌的說法,那邊好像只剩下一脈香火了,不成氣候,阿貓阿狗三兩隻,隨時都有可能斷了香火。照理說,小陌當年餘下的這一炷香火,不該是金翠城才對。蠻荒金翠城這麼個名聲鼎盛的宗門,連浩然天下這邊的練氣士都聽說過,比如鄭大風就知道這個宗門,是出了名的女修多,法袍好,那麼穿上漂亮法袍的女修,就更好了。十天半個月的,她們每天換一件,都不帶重樣的,雖說到最後還是殊途同歸,都要脫了衣物的……只是想一想,就能夠讓光棍們流哈喇子。
鄭大風抹了抹嘴,笑著解釋道:“小陌不在山上,出門遠遊了。不過近期就回,相信清嘉道友不會久等。”
清嘉微笑道:“還沒來得及請教道友名諱。”
鄭大風說道:“巧了不是,咱倆都姓鄭,五百年前是一家呢,姐姐年齡虛長几歲,既然都姓鄭,喊我小鄭不太合適,喊我小風就可以了。”
鄭大風邀請道:“有請鴛湖道友移步去寒舍一敘,地方簡陋……”
蠻荒天下的風俗,不好虛禮,何況清嘉還是一城之主,在那同為王座大妖的仰止和緋妃之間斡旋多年,如今更是跟隨了鄭居中,
清嘉不覺得需要自己與眼前男子拗著性子虛與委蛇,她便直接打斷這個邋遢漢子的油膩言語,笑道:“鄭道友的住處,我就不去打攪了,冒昧問一句,我能不能登山散步,只在山路上粗略瀏覽一番景色,對隱官大人的道場,實在是仰慕已久。”
鄭大風立即改口,拍胸脯道:“好說好說,這座山中的大小、遠近道路,我閉著眼睛都能走下來,這就帶你上山。”
仙尉無言。
清嘉大概是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尚未入山,就會在山腳碰到這麼個人。
她印象中的那座落魄山,可不是這般景象的。
畢竟是年輕隱官親自建立的道場,怎麼也該是那種戒備森嚴、井然有序的山頭才對。
因為不清楚鄭姓男子在落魄山是何身份,有什麼背景,與陳隱官又是什麼關係,清嘉只得跟著他一起拾級而上,緩緩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