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雨擦了擦臉,沒好氣道:“呆阿咸,他能夠嚇退山神廟裡邊的邪祟,肯定拳腳厲害啊。”
曹慈笑道:“不管是上山入水,還是訪仙問道,記得要注意一些忌諱,不可隨便有‘邪祟’這類說法。”
小姑娘愣了愣,點點頭,“不管有理沒理,都聽你的。”
嵇節滿臉憧憬神色,問道:“那你認識江湖高手嗎?就是書上說的那種大俠!綽號都很長的那種,人送外號啥啥啥的,威風。你有外號嗎?”
好像又是一個比較無奈的問題,曹慈想了想,“還算認識一些高手。不過我沒有什麼外號。”
白雨說道:“你要是打得過我們隔壁武館的劉老師傅,我就認你當師父!咋樣?”
嵇節附和道:“最好只是跟劉老師傅練手,可別是那種踢館啊,有江湖講究的,好像踢館就等於上擂臺,只差沒簽生死狀了,聽著就太嚇人了。”
曹慈笑道:“我還要繼續趕路。趕緊回家,你們爹孃會擔心的,估計挨一頓板子是少不了。”
只是到最後,曹慈還是認了他們做徒弟。
那晚先是去了一趟縣城,親眼見著倆孩子一個被雞毛撣子打得小手紅腫,偏不哭,一個更是躺在板凳上,屁股開花,嚎啕大哭。
曹慈當然跟兩家長輩說了自己要收徒的想法,說他們很有習武天賦,再去了最近的一處仙府,再讓那位觀海境老仙師,幫著連夜走了一趟縣衙,請動縣令老爺親自出馬,幫著說服那兩戶人家,放心把兩個孩子交給自己……反正過程就比較曲折了。至於曹慈說不說自己的名字,來自大端王朝什麼的,在這與世無爭、長久訊息閉塞的僻遠縣城,光說這些,都是沒什麼用處的。
此刻師徒三人走在渡口,越來越多的渡船乘客,當地鋪子的掌櫃,來這邊踏春賞景的遊客,不知是誰率先開口喊出“曹慈”的名字,一發不可收拾,“好像是曹慈!”“真是曹慈,千真萬確!”“曹慈來這裡做什麼?不會只是相貌像那曹慈吧?”“放肆,喊什麼名字,我們必須敬稱一聲曹武神才對!”
整座渡口緊接著此起彼伏的大嗓門言語,就是誰都不敢湊近,只敢遙遙的自報名號,叫什麼,來自何處,師承如何……
嵇節從沒見過這種稀奇古怪的陣仗,就有點緊張,扯了扯師父的袖子,小聲問道:“師父,他們說的曹慈是誰啊?”
曹慈笑道:“不出意外的話,就是說你們的師父吧。”
白雨一跺腳,“師父,原來你名氣這麼大啊?以後我咋辦,出門在外,不得都被說成是曹慈的徒弟啦?!”
曹慈笑容溫柔,點點頭,打趣道:“攤上這麼個師父,是有些難辦唉。”
落魄山。
青衫陳平安最近時日,都在精心編撰一部硯譜。
書頁紙張都是老廚子搗鼓來的,既然是一部有些年月的“古書”,自然必須泛黃,古色古香才行。
沒法子,自從郭竹酒到了落魄山之後,陳平安就敏銳發現這個小弟子,跟他生悶氣呢,她還得努力假裝自己沒有置氣,師父依舊是天底下最好的師父。
陳平安又不好直接問她緣由,思來想去,都沒有個能夠說服自己的答案,陳平安只好偷偷找到朱斂,看看問題到底出在哪裡,果然還得是老廚子出馬,只是問了些問題,再加上裴錢小時候沒少說郭竹酒的事蹟,朱斂很快就猜出了那個答案,不過先賣了個關子,說公子你還記不記得郭竹酒腰間懸掛的那方抄手硯?陳平安被這麼一點撥,瞬間就恍然大悟了,確實,得怪自己,當年在劍氣長城,陳平安跟郭竹酒說了個謊,說她那方抄手硯的綠端材質,在浩然天下那邊,是一種極名貴的硯材。
要說全是假話,也不算,在浩然山下,端硯確實名貴,當然了,其中綠端在端石裡邊,價格是相對低了些。
陳平安就問老廚子如何補救,朱斂笑言一句,這還不簡單,公子自己編寫一部硯譜就成了,取名百硯齋拓譜之類的,湊足一百方傳世的名硯,綠端材質的古硯不用太多,一百方硯臺裡邊,有個五六方就足夠了,主要是前十的絕世名硯,得有兩方傳承有序遞藏清晰的綠端硯臺,不能多了,也不能少了,多了沒人會信,少了就不夠分量了。
陳平安大為佩服的同時,斜眼老廚子,造假,還是你最在行。
朱斂笑著擺手道,足足一百方硯臺呢,還得親手雕琢、再摹拓出不同的形制、銘文,再加上編寫與之對應的精彩故事嘛,好大的工程量,還得是公子你親自出手才行。
於是陳平安返回竹樓一樓,當晚就開始默默編寫這部硯譜了。
可憐當慣了甩手掌櫃的山主,還得關起門來,偷偷摸摸的,不能被暖樹和小米粒瞧見。
必須等到大功告成了,再讓她們瞧見,然後再透過耳報神小米粒,稟報給郭竹酒,才算天衣無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