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灃搖頭道:“他們不敢因為這點小事,就去麻煩大驪朝廷,再者如今寶瓶洲南方諸國,最怕大驪刑部的粘杆郎找上門。”
吳提京笑道:“看架勢,雲霄洪氏都恨不得把你供起來,聽他們話裡話外的意思,咱們要是點個頭,就能當皇室供奉?你們大驪身份就這麼金貴嗎?”
胡灃淡然道:“也就只是這幾十年的事情,擱以前就不是這種情況了,山上仙師和山下文人,最早對盧氏王朝和大隋高氏,十分卑躬屈膝,即便是後來大驪鐵騎吞併了盧氏王朝,還是有不少文人雅士,依舊崇拜別國,喜歡捧臭腳,看待國內情況,就百般挑刺,用董水井的話說,就是跪著的人說硬氣話,明明可以站著的人,卻偏偏喜歡跪著說話。”
“崔瀺當國師那會兒,就不管管?多糟心。”
吳提京覺得挺有趣的,“現在好多了吧?”
“崔國師學問大,事務繁重,估計是顧不上這些,也可能是根本就懶得管,估計崔國師內心深處,從沒有把他們當讀書人看待吧。”
胡灃點點頭,“這幫文人現在都調轉口風了,比拼聰明才智,我們老百姓哪裡比得上他們這些讀過書的。”
重新登山,兩位劍修邊走邊聊,胡灃,一年到頭都是麻衣草鞋的寒酸裝束,身材壯碩,其實已經四十來歲,瞧著卻是弱冠之齡的容貌,就是整個人顯得沒什麼靈氣,總是臉色木訥,眼神呆呆的。
但是那個真實年齡還不到二十歲的吳提京,卻是姿容俊美,極有仙師風範,穿一身碧青色法袍,頭戴一頂紫玉冠,腰繫白玉帶。
因為胡灃擔心他洩露行蹤,惹來不必要的糾纏,就讓吳提京用了個化名,免得正陽山循著訊息一路找過來。
一個龍門境,一個金丹境,雙方都隱瞞了劍修身份。
雖說以他們兩個的境界,在這個國師都只是一位元嬰境的雲霄王朝,下山橫著走都沒問題,只不過小心駛得萬年船。
小鎮有許多的老話,比如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又比如一個走背運的人,哪天轉身,都可能能從糞堆裡撿到金子。
吳提京是一個極其自信到近乎自負的人,胡灃反而是個性情軟綿、言語溫吞的人。
如今門派反正就兩個人,一個當掌門,一個做掌律。
聊著聊著,聊到了門派事務,今天胡灃又跟個碎嘴婆姨差不多,在那邊絮絮叨叨,說吳提京離開正陽山的時候,怎麼都該帶點神仙錢才對,不該那麼孑然一身,跟淨身出戶似的,連個錢袋子都沒有。
吳提京給惹急了,提高嗓門道:“胡灃,你煩不煩,怎麼總提這檔子事!”
胡灃根本不理會突然間就暴躁起來的吳提京,依舊慢悠悠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現在咱們門派是怎麼個情形,還需要我多說麼。”
這位掌門自顧自說道:“反正以後我們這個門派,如果再有個類似你的譜牒修士,不願意待了,我怎麼都要送他一個錢袋子,多多少少送幾顆穀雨錢。”
吳提京雙手抱住後腦勺,“洞天裡邊,遍地都是寶貝,隨便翻撿幾件拿出去賣了,就啥都有了,哪裡需要像現在這樣,倆窮光蛋大眼瞪小眼?”
胡灃搖頭道:“我給自己立過一個規矩,蟬蛻裡邊的東西,一絲一毫都不能往外帶。”
胡灃轉頭說道:“你要是喜歡,蟬蛻送你就是了,但是你得跟我保證,在你躋身上五境之前,也遵守這個規矩。”
吳提京擺擺手,免了,得了胡灃一塊斬龍石,已經讓這位天才劍修覺得良心不安了,打趣道:“胡灃,你這算不算窮大方?”
胡灃肯定是真心願意送出一座洞天,不是那種試探人心,不過吳提京卻肯定不會收下,他不喜歡欠人情。
胡灃的祖宅位於二郎巷,如今整個寶瓶洲,都驚歎於那條泥瓶巷是一處藏龍臥虎的金玉道場,可其實杏花巷和二郎巷都不差的,反而是福祿街和桃葉巷,好像暫時就只出了個刑部侍郎趙繇,龍泉劍宗的謝靈。
胡灃自幼就跟著開喜事鋪子的爺爺一起走街串巷,幫著縫補鍋碗瓢盆和磨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