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一跺腳,“難道真要喝酒麼?!”
先前在改豔的客棧裡邊,陳先生為他們每個人“傳道”,消除隱患,免得將來修道遇到心魔,只有到了餘瑜這邊,陳平安給了她三個字,多喝酒。
他們這個小山頭,領袖是劍修宋續,智囊和軍師,則是看似大大咧咧的餘瑜。
謝狗意態閒適,伸手指了指那隻匣子,“勸你們千萬千萬,別開啟這隻鐵匣子,一個不小心,就要連人帶魂魄,都瞬間積雪消融嘍。別覺得有點旁門左道,就不當回事,這種魂飛魄散,是實打實的化作灰燼,哪怕是個飛昇境大修士,或是那幾個神通廣大的老古董,能夠一路找到酆都那邊去,一樣救不了你們。接不住匣子裡邊的東西,它就會墜地,先砸碎那層失去陣法支撐的木板,就跟鐵塊砸薄紙差不多了,只會一路轟隆隆洞穿寶瓶洲陸地,墜入位於深海中的山根,大水沸騰,導致整個寶瓶洲就像個蒸籠,一洲山河處處生靈塗炭,單憑你們幾個,境界不太夠,兜不住的。”
虧得自己來得早,若是再晚一步,被這幫娃兒將匣子收入囊中,那麼此物真正的歸屬,可就是一筆掰扯不清的糊塗賬了。
何況謝狗還真不覺得他們能夠帶走鐵匣,她方才這番言語,並非完全危言聳聽,匣內禁錮的那隻新生金烏,屬於太古異種,極其罕見的火精之屬,自然天生桀驁不馴,一旦被外界打破桎梏,這些修士又無收拾爛攤子的手段,真就會被金烏一口氣撞穿寶瓶洲陸地山根,留下個大窟窿的“地缺”,然後消失無蹤,遁入天外太虛,再想將其捕獲,就難如登天了。
宋續手腕一擰,手中多出一件瓶狀寶物,“我們並非全無準備,晚輩有此物能夠接引匣內異寶。”
此物是欽天監袁先生交給宋續的,而此物又是從一處大驪朝廷剛剛發現的嶄新福地內開掘而出。
發現福地,入內得寶,再來此處禺州地脈接引匣內“金烏”,環環相扣,都歸功於袁天風的大道推衍和縝密演算。
皇天對后土,地神掣水瓶,井下轆轤急,水瓶無破響,火樹有低枝。
謝狗眯眼一看,小有意外,有點道行啊,還真是一件針鋒相對的寶物,看來他們背後站著個高人。
如果換成是當年的白景,哪管其他,見著了昔年火殿墜落人間的舊物,本就有她的道痕烙印,按照以往作風,白景只需一劍劈開鐵匣子,將那隻剛剛生出靈智的年幼金烏拘拿入袖,至於是否會引來一洲地脈震動,與她何關。只是她此次離開落魄山,小陌對她如此放心,都不曾跟隨“監視”,才讓謝狗多出一份耐心。
謝狗揉了揉下巴,小有為難,想要證明這輪墜落大地的大日,屬於有主之物,她就得出劍斬開匣子,才能服眾。
而這撥不知輕重的娃兒,顯然是對這隻金烏志在必得,若是在蠻荒天下那邊,再簡單不過,砍幾個連上五境都不是的螻蟻,不費吹灰之力,至多遞三劍的事情。
一來不願在浩然天下惹是生非,二來不願辜負了小陌的信任,謝狗思來想去,只得拗著性子,給出一個不符合她以往作風的折中法子,“就當是以物易物好了,我送給你們一件仙兵品秩的寶貝,不讓你們白跑一趟,回去好交差。”
宋續搖頭道:“就算前輩拿出再多的仙兵,我們也不會答應,並非晚輩得寸進尺,更不敢有待價而沽的想法,實在是此物,於我們大驪王朝有重用,不可或缺。”
謝狗站起身,咧嘴笑道:“我覺得你們還是不太瞭解情況,才會覺得有選擇餘地,你們覺得呢?”
餘瑜以心聲說道:“要不要搬出陳先生的名頭,嚇一嚇對方?”
經過上次大驪京城那場變故,如今地支一脈修士,已經達成了一個共識。
有事就找陳先生。
大驪王朝剛剛找到了一座無據可查的嶄新福地,最古怪之處在於這座福地有月無日,大道有所缺漏,故而急需這一輪遠古墜地大日去補缺。
“我早就說了,我們雙方是沾親帶故的,不然你以為我浪費這麼多口水做什麼,要不是有這麼一層關係在,就我這脾氣,呵。”
謝狗抖了抖手腕,“我的道侶,就是跟在陳平安身邊的那個小陌,道號喜燭,名為陌生,去過大驪京城皇宮的,你們肯定反覆研究過的身份履歷了,他比陳平安英俊帥氣多了。”
謝狗雙臂環胸,笑道:“至於我,剛給自己取了個新名字,梅花,原名謝狗,不是特別好聽哈。”
書上不是有句詩,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見梅花不見人嘛。
謝狗最後一次宣告道:“這件事,你們找陳平安說理去也沒用。東西是我的,就是我的。再跟我唧唧歪歪,就別怪我下狠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