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渡船損耗靈氣的吃錢一事,大有講究,就像老龍城的桂花島,雖然航速慢,但是在此事上得天獨厚,因為有桂夫人坐鎮,島嶼中央有棵來自純正月宮種的桂樹,可以如同一位得道之士,自行汲取天地靈氣,故而雖然桂花島在海上速度不快,但是耗錢極少。
反觀自己這條從玄密王朝密庫裡邊撈出來的跨洲渡船,航行速度極快,不然對不起“風鳶”這個名字,但是原先的兩座攻防陣法樞紐早已廢棄,所以崔東山就只好自己動手了,鑲嵌了不少黃紫符籙,其術法根本,仿造龍虎山天師府那道大門上層層疊疊符籙的不斷加持,風鳶的這道防禦陣法,如今還只有一個雛形,只是此舉,最大優勢,類似一個“無止境”的陣法疊加。
方才聽種秋說,崔東山已經著手繪製後續陣圖,還要將風鳶渡船改造成一條類似大驪軍方的劍舟。
顯而易見,崔東山是要將這條渡船,在百年之內,打造成就像一座可以四處遷徙的山上宗門。
而這些珍貴符籙與天材地寶的付出,崔東山沒有向落魄山財庫討要一顆雪花錢。
唯獨在消耗靈氣這件事上,風鳶渡船遠超跨洲渡船的一般水準,陳平安現在都懷疑鬱泮水,是不是在故意看自己的笑話了。
一處不落,陳平安跟著種秋看完了三層船艙和其中兩處陣法中樞。
來到一處寬敞屋子,有一幅囊括三洲山河航線的山上堪輿圖,渡船沿途的山川起伏,江河蜿蜒,大小仙府山頭,一眼分明。
風鳶渡船的跨洲航線,大致屬於南北一線,三洲之地,最北端的渡口,是北俱蘆洲位於濟瀆中部的大源王朝,此外還有云上城,骸骨灘等,跨海之後,就是寶瓶洲最北部的橫樑渡,大驪京畿之地的長春宮,自家的牛角山,中嶽,南嶽,老龍城,桐葉洲那邊,有北方的青虎宮,中部的大泉王朝,再往南則是玉圭宗,以及一洲最南邊的驅山渡……這些都還只是相對重要的山上渡口,按照這幅堪輿圖的顯示和標註,未來加在一起的山上渡口,將會多達十七個,但是如今將近半數渡口,不是規模太小,就是殘破不堪,暫時還不適宜風鳶渡船停靠商貿。
陳平安伸出雙指,輕輕虛托起地圖上那座名為採芝山的袖珍山頭,原本不過芥子大小,驀然之間,這座南嶽儲君之山,地基大如桌面,陳平安稍稍凝神定睛一看,山中神道祠廟,亭臺閣樓,纖毫畢現,再輕輕虛按一下,採芝山瞬間恢復舊樣,輕輕揮袖,一座採芝山就像一粒光球被拂出地圖,靠牆懸停,陳平安再一招手,採芝山物歸原位,再握拳又驟然張開,陳平安就像置身於採芝山的一座崖畔涼亭中,旁有攲松,紮根崖壁間,虯枝橫斜涼亭額眉處,如文士為淑女巧畫黛眉,竟然猶有陽光灑落,透過古松枝葉,涼亭內如佈滿了金色魚鱗。
陳平安揣手在袖,就像真的站在採芝山涼亭中,舉目遠眺,一襲青衫,渾身金光。
收起這份風景異象,陳平安對種秋笑道:“以後我們可以在這裡待客,請人喝茶飲酒,風景極佳,反正可以隨意縮地山河,憑喜好揀選畫面地點,無異於兩位十四境大修士的聯袂遠遊了。”
種秋笑著點頭。
崔嵬看得目瞪口呆。
一幅山水堪輿圖,還能這麼耍出這種花樣來?
這位元嬰境劍修,到底是個實誠人。
種秋突然笑著朝崔嵬伸出手,劍修默默給出一顆小暑錢。
種秋收起小暑錢,笑道:“回頭請崔兄喝酒。”
陳平安有些疑惑。
種秋解釋道:“來之前,與崔嵬賭一事,我押注山主到了風鳶渡船上邊,第一件事就是仔細逛遍船艙,崔嵬覺得山主登船的第一件事,怎麼都該是挑選住處,再下船艙,然後只是隨便瞄幾眼。”
陳平安嘴上說著小賭怡情,挺好的,一邊以心聲與崔嵬道:“你不早說,方才登船就該與我知會一聲,我肯定幫你掙這顆小暑錢,事後分賬,甭管到時候我們倆賺大頭,總好過你虧錢吧。”
崔嵬無言以對。
這種沒賭品的勾當,他還真做不出來。
崔嵬以前還不太相信一個傳聞,現在是毫不懷疑了,家鄉那邊曾經有個鋪子,十個酒鬼九個託。
陳平安的四位嫡傳弟子,這會兒相處一室,坐在一張桌上。
郭竹酒還是少女模樣,腰懸一方抄手硯,她與裴錢相對而坐。
久別重逢,見面憐清瘦吶。
郭竹酒到了落魄山後,毫不猶豫認了裴錢當大師姐不說,還一口氣認了趙樹下當師兄,趙鸞當師姐。
趙鸞有些不安,郭竹酒給了個天經地義的理由,趙鸞你長得多漂亮啊,不當師姐就可惜了。
只要隱官師父一天沒有正式收取關門弟子,那麼自己就會一直是師父的半個關門弟子,就會有來越多的師姐、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