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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七章 與諸君借取千山萬水(八) (6 / 23)

拂曉時分,一撥暫時還不需要去官廳點卯當值的鶯鶯燕燕,她們湊在一處抄手遊廊內閒聊,因為不屬於水府“官路”,註定不會有外人路過此地,故而她們也無需太講究禮制,她們的身份,多是水府溯源司和分界司的女官胥吏,前者負責勘定大小水脈的發源地,以及護住這些水脈源頭不被凡俗夫子涉足的封禁事宜,後者身份職責類似欽天監的地師,劃清界線,負責定期巡視所有江河湖溪的邊界線,看守各地界碑,兩處都是名副其實的清水衙門,權柄小,無油水,平常事情也少。

這些女子,不是南薰水殿舊人的水仙、女鬼,就是剛剛進入水府沒多久的少女修士,大多猶帶稚氣,性格活潑,尚未被徹底磨去稜角,湊在一起,嘰嘰喳喳,熱鬧得很。若是臨近稽查司、賞罰司之類的顯要衙署戶房,是絕對看不到這種旖旎風景的。

有個出身大篆王朝豪閥門戶的少女,忍不住問道:“依循許夫子的說文解字,瀆字作小渠解,那麼就只是一條小水溝啊,是怎麼回事?”

一位來自南薰水殿的分界司女官,點頭笑道:“文聖老爺也有那修身篇,其中有一句,‘厭其源,開其瀆,江河可竭’,顯而易見,在咱們文聖老爺子看來,這‘瀆’,是要小於江河的,這就驗證了許夫子的說法。至於這個瀆怎麼演變成了大瀆,我以前在就水殿檔案處當差,看了好些官書野史,好像從沒有文字記錄呢。”

又有一位出身市井的修道胚子,怯生生問道:“怎麼就是‘咱們’文聖老爺了?”

她當然知道那位恢復文廟神位的老夫子,只是文聖不是中土人氏嗎?

濟瀆水域,一分為二,依舊廣袤,靈源公府轄境的眾多王朝、藩屬小國,將近八十個,像那鄰近濟瀆入海口的大篆王朝,前些年便下了一道旨令,連同大篆周氏本身,加上十來個藩屬國,一口氣“上供”給水府將近五十位修道胚子,此外還有一些類似官場的額外蔭補,算是走了後門,得以進入水府修行,其實也就是一些世家豪閥子弟的鍍金手段,等於白撈個大瀆水府的譜牒身份,這撥男女,不管十年之內是否修道有成,是就地留任,還是最終被遣返回鄉,都算有了一份前程。

就像這會兒,一個坐在抄手遊廊最邊緣欄杆上的少女,就在那兒鑽研一張紙馬馱水符,是手繪的金色符籙,符紙是金箔冥紙材質,繪有神將披甲騎馬的圖案,類似山上神仙的疾行方、縮地法,只是用上了水府秘法,走了神靈和香火的路子,因為多出一道祭祀燃燒的流程,才算真正符成,所以尋常符籙修士便畫符不得了,此符有那“紙錢甲馬果通玄,萬里近在眼前”的美譽。

修行不覺春將至,一寸光陰一寸金。

“這都不知道?”

曾經在舊南薰水殿檔案處任職的女官,嘿了一聲,“當年我們北俱蘆洲劍修,浩浩蕩蕩,聯袂跨海遠遊,在皚皚洲登岸,要與一洲修士興師問罪,就是文聖先生好言相勸,才沒有打起來,但是我們可沒有白跑一趟,在那之後,皚皚洲就沒了個‘北’字,這可是文廟都認可的事情,萬年以來,浩然九洲,改名一事,僅此一次,能是小事?”

說到這裡,女官神采奕奕,“所以說啊,文聖明擺著是更向著咱們的,是北俱蘆洲的半個自家人。”

“再說了,文聖的那位嫡傳弟子,左右左先生,左大劍仙,劍術天下第一高,什麼劍術裴旻,都得靠邊站,當年左大劍仙出海遠遊,曾經來過我們這兒,猿啼山劍仙嵇嶽幾個,紛紛御劍到沿海岸邊,都曾領教過左先生的劍術,當然是輸了嘛,不過雖敗猶榮,你們想啊,尋常劍修,成色不足,境界不夠,就算興沖沖去找左大劍仙問劍,人家樂意搭理,要我看啊,別說抬手了,抬一下眼皮子都不願意吧?”

“即便不談這些有些年頭的老黃曆,只說前幾年的事情好了,劍氣長城那邊,那位好似橫空出世的年輕隱官,與太徽劍宗,還有浮萍劍湖,是怎麼個關係,如今誰不知道?浮萍劍湖的陳李,高幼清,可不就是年輕隱官親手交給酈湖主的兩位劍仙胚子?那陳李,還有個小隱官的稱號呢,我可是聽劉嬤嬤說了,這陳李在那無事牌上邊自稱必然百歲劍仙,呵,吹牛?錯啦,是人家自謙哩,甲子之內躋身上五境,都是有可能的。”

那個來自山下豪閥的少女,小雞啄米道:“曉得曉得,來水府之前,聽我爺爺說過,那位年輕隱官,與太徽劍宗的劉宗主,那可是最要好的酒友了,酒桌上一樣喝不過劉宗主,所以說啊,我們北俱蘆洲,劍修的劍術嘛,那是肯定要輸給劍氣長城的,可要說酒桌分高下嘛,真真半點不慫他們本土劍修,太徽劍宗的黃老掌律,不也說自己當年離開劍氣長城,在那酒鋪上,把那位名叫董三更的送客老劍仙給喝吐了嘛。”

她好像想起一事,小聲說道:“好像有個小道訊息,龍亭侯說自己與那位隱官大人,還是斬雞頭燒黃紙的拜把子兄弟呢,真的假的?”

若是真的,確實就厲害了,雖然是個大瀆侯爺,比自家靈源公要略遜一籌,可在這件事上,好像就給侯府給扳回一城了?

那個南薰水殿舊吏的女官,沒好氣道:“吹牛唄,誰當真誰傻。那龍亭侯是個什麼德行,外人興許不知道,我們這些龍宮洞天的老鄰居……”

一位偶然路過廊道的教習嬤嬤,遠遠聽聞此語,立即快步向前,厲色訓斥道:“放肆!黃口小兒,大言不慚。”

這位劉嬤嬤如今管著水府十六司中的禮制司,她曾是北俱蘆洲一處大河龍宮遺址的屬官,最是講究禮數,老態龍鍾的婦人,緩緩走到這些丫頭片子跟前,怒道:“竟敢亂嚼舌頭,搬弄是非,一點規矩都沒有,傳出去給外人聽見了,就要誤以為我們公府毫無法度了,你們幾個,但凡開口說話過的,皆在薄錄司那邊錄檔記過一次,再有類似言語,一經發現,當場逐出府邸!”

老嫗視線如鷹鷲盯著那些小雞崽兒,不單是那個水殿舊吏,其餘所有女子,都被嚇得噤若寒蟬,臉色慘白。

疾言厲色的老嫗,生氣是真,不過還真不是老嫗故意小題大做,跟一群丫頭片子過意不去,藉此機會耀武揚威,到了她這個位置,毫無必要了。只是這種混賬話,可大可小,但真要傳到龍亭侯府那邊的耳朵裡,一個不小心,就是禍事。讓雙方原本關係融洽的主人與那龍亭侯,難免心生間隙。

就算龍亭侯爺氣量大,聽見了都不當真,可是就怕有那一根筋的侯府官吏,有那主辱臣死的古風之氣,兩府山水接壤處頗多,很容易就會紛爭不斷,在那鄉野田間,只因為搶水一事,尚且經常發生械鬥,更何談大瀆公侯兩府?

何況你們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真以為那個當水正時、連水龍宗都不放在眼裡的李源,是個好相與的?

只說那大瀆最西邊的嬰兒山雷神宅,當年連山門口的匾額都給人扣掉了兩個字,最後為何還是捏著鼻子放人了?還不是李源發話了,敢不放人,他這位龍亭侯就要水淹雷神宅!一個才當上龍亭侯沒幾天的昔年水正,就敢這麼全然不把官位和文廟規矩當回事,憑什麼?他龍亭侯是個傻子不成?

可惜龍亭侯大人不在場,不然真要忍不住回一句,你錯了,我當真就是隻憑那滿腔熱血和一身義氣。

這就叫為了朋友兩肋插刀,先插自己一刀,先問對方怕不怕,對方若是不怕,就再插對方一刀,如此迴圈,就看誰更狠,更扛得住。

有婦人著宮裝,帝妃狀,氣態雍容,美豔不可方物。

神清骨秀,宛如一株遠山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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