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例隱官一脈劍修,是有這個權力的,負責監察飛昇城的避暑行宮,連齊狩和高野侯都能查,何況是幾本賬簿。
“這話說得不對。”
陳平安笑道:“得是你們泉府一脈,主動將賬簿按期送往避暑行宮。”
高野侯搖頭道:“沒有這樣的規矩。”
陳平安靠著椅背,抖了抖青衫長褂,翹起二郎腿,“定例,傳統,不都是先開個好頭才有的。”
高野侯還是搖頭道:“別想了,我不會答應此事的。除非隱官大人召開一場祖師堂議事,透過了此事,我們泉府再按例行事。”
本以為把話聊到這裡,雙方就算談崩了,高野侯甚至已經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大不了被陳平安在泉府大鬧一場。
反正齊狩又不是沒有被“暫領”隱官的寧姚砍過,自己這個泉府一把手,再被真正隱官砍一通,好像也沒什麼。
不曾想陳平安嗯了一聲,“高兄愈發沉穩了。”
如此一來,高野侯反而心裡打鼓,被陳平安當面鬧一場,總好過被這傢伙陰好啊。
高野侯當下心情頗為複雜,突然有些懷念寧姚住持避暑行宮事務的歲月了。
不用提心吊膽,沒有拐彎抹角,公事公辦,清清爽爽。
高野侯好奇道:“今天來這邊,真就沒什麼正經事?”
陳平安笑道:“還真沒有,就只是找高兄敘舊。怎麼,是覺得咱倆其實沒啥交情,嫌我高攀了當上高官的高兄?”
陳平安低頭從袖中摸出一件東西,輕輕拋給高野侯,“就算是補上一份泉府建立的禮物。”
高野侯抓在手中,是塊小木片,老檀木材質,樣式頗為雅緻且古怪,曲尺狀,上邊刻有銘文和落款,應該是個老物件,只是高野侯猜不出是做什麼用的。
“抬頭”四字銘文,“循規蹈矩”,下邊還有一行字跡稍小的文字,“可規可矩謂之國士,合情合理是為良法”。
陳平安笑問道:“知道是做什麼用的嗎?”
高野侯沒好氣道:“別賣關子,直接說。”
陳平安說道:“是印規,本身不值錢,在山上可能都賣不出半顆雪花錢,但是我珍藏多年,送了你,吃灰可以,別隨便送人。”
高野侯輕輕將那印規放在桌上,點頭道:“一見投緣,會珍惜的。”
高野侯疑惑道:“這就走了?”
陳平安說道:“去你們泉府議事大堂看看,不會不合規矩吧?”
高野侯搖頭笑道:“這有什麼。真要計較起來,整個泉府衙署,都是隱官大人搬來的,除了財庫和簿房兩地,你可以隨便逛。”
曾經的倒懸山四大私宅,分別是春幡齋,梅花園子,猿蹂府和水精宮。
皚皚洲劉氏的猿蹂府,劉財神的嫡子劉幽州,曾經主動提出將整座府邸送給劍氣長城,當年猿蹂府能搬走的,確實都被劍氣長城搬空了,所以如今整個飛昇城劍修,都很念這份情誼。
屬於雨龍宗的水精宮,是唯一一個沒有跟劍氣長城扯上關係的私宅。
至於劍仙邵雲巖的春幡齋,和酡顏夫人的梅花院子,因為都設定有禁制陣法,一個可以收攏為掌心袖珍府邸, 一個能夠“連根拔起”,當年就都到了城內,最終跟隨飛昇城一起來到了五彩天下。酡顏夫人憑此“投名狀”,得以成為陸芝的“侍女”,得到一份庇護,如今還成了龍象劍宗的祖師堂供奉成員,浩然修士,再想找她的麻煩,就得好好掂量掂量,會不會莫名其妙就被“兵解”和“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