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龍叫屈不已,不得不與掌管整個東海水域的龍君求情,據說這場山水官司,最後都打到了中土文廟那邊。
浩然山下的,題材眾多,筆墨寫盡光怪陸離,傳奇公案,煙粉狐怪,幽婚神異,遊仙會真……
陳平安笑道:“薛夫子將來有機會的話,可以去大泉王朝那邊碰碰運氣,從皇史宬或是禮部入手,看看能否抽調借閱檔案。”
薛懷點頭道:“就聽陳山主的,如果真有線索,被我不小心找出那座大瀆龍宮主體遺址所在,我肯定第一時間通知陳山主,到時候一同進入龍宮探寶,事後一切收益,落魄山與蒲山四六分賬。”
葉芸芸沒好氣道:“薛懷,你做什麼美夢,今時不同往日了,浩然天下如今重新有了四海水君,這類遺址就算僥倖重見天日,也要理所當然地歸寶瓶洲那條真龍,你膽敢貪墨龍宮重寶,就不怕被她從東海登岸,興師問罪,到時候一言不合,就直接來個水淹蒲山?”
說到這裡,葉芸芸好奇問道:“陳山主,聽聞那條真龍的修道之地,正是你們落魄山所在的那座驪珠洞天,如此說來,她與你豈不是近在咫尺的鄰居了?”
陳平安以誠待人,點頭道:“是鄰居。”
葉芸芸追問道:“我還聽說這位新晉東海水君,已經是飛昇境了,陳山主與她熟不熟?”
昨夜涼亭一別,除了生悶氣,其實葉芸芸半點沒閒著,趕緊將那山水邸報給亡羊補牢了一通,甚至還專程下山走了一趟寇渲渠的水神廟,和入海口的青洪水君府,索要了一大摞與寶瓶洲尤其是落魄山相關的邸報。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才發現原來那個破碎墜地後降為福地品秩的小洞天,竟然一股腦湧現出了那麼多的“年輕天才”,除了那條成為世間唯一一條真龍的女子飛昇境,還有落魄山陳平安,龍泉劍宗劉羨陽,數座天下年輕十人候補之一的馬苦玄,還有一個道號“粲然”、綽號“狂徒”的白帝城鄭居中嫡傳弟子……
陳平安只得說道:“隔壁鄰居。”
葉芸芸有些聽不明白。畢竟山上修士,即便隔著千里之遙,不也算是“隔壁”?
陳平安無奈道:“字面意思。”
葉芸芸見對方好像不太願意多聊那條真龍,她就又想起一件趣事,隨口問道:“陳山主參加過幾次你們北嶽披雲山的夜遊宴?”
陳平安尷尬不已,“一次都無。”
葉芸芸就有點納悶,怎麼感覺自己誤打誤撞,找回了全部場子?
大雨中,一行人循著那粒微弱燈光走去,原來是岸邊有座茶棚,生意冷清,當下都沒有個避雨的客人,裡邊只有個老嫗,帶著個約莫是孫女的少女,圍坐在火盆旁閒聊,一起看著棚子外邊的這場暴雨,爐火溫煦,正燙著一壺用以驅寒的黃酒,少女瞧著十四五歲,雖衣衫寒酸,但是雪膚花臉,舉止妍媚。
陳平安站在茶棚門口,率先轉身,背對茶棚,抖了抖雨水在外。
一行人各自收起手中油紙傘。
不過少了個小陌。
見著了這撥登門客人,雖然倍感意外,老嫗還是立即起身待客,詢問客人們要幾碗熱茶。
葉芸芸笑著說先每人來一碗,等到確定了真有生意臨門,少女這才起身,走出幾步,回眸斜睨,不知看見了什麼,又低鬟微笑。
老嫗和孫女一同端茶上桌,再重新坐在火盆那邊,老嫗笑道:“這是老魚吹浪呢,客官們不用大驚小怪。”
茶棚生意好壞,得看日子,縣城那邊如果有廟會,或是逢年過節,一些趕集的老百姓,往返途中,可能會在這邊落腳喝碗茶湯。
此刻老嫗說的是一國官話,還帶著濃重的鄉音,而且不同於寶瓶洲,大驪官話即一洲雅言,出門遊歷,除非是一些小國的偏遠郡縣,否則言語極為順暢。
而桐葉洲的一洲雅言,可以算是浩然九洲中最名不副實的,往往是各國官話,各說各的,在那場大戰過後,依舊就只有大泉王朝,才會不遺餘力去推廣一洲雅言與中土神洲的浩然雅言,並且納入京察大計的考評內容之一,上行下效,其實沒過幾年,從京城到地方,有官員帶頭,朝野上下,幾乎很快就熟稔了兩種雅言。
葉芸芸便幫忙給陳平安轉述內容。
老嫗看了眼那個坐在黃衣女子身邊的青衫男子,笑問道:“這位夫人,是陪著老爺來咱們這兒看風景?”
瞧著就蠻般配啊。
葉芸芸有些無奈,就不復述了,搖頭道:“跟他只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