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琦反反覆覆看著廣南西路的信報,不放過每一個字。
下首的韓忠彥臉色慘白,卻依舊想方設法地道:“父親大人,我們不是沒有辦法扼制黃裳,茶馬交易的利潤太大,是我大宋的命脈之一,朝中多少人盯著,豈容得區區……”
啪!
韓忠彥話未說完,突然勁風拂面,韓琦一個大耳刮子,將他抽得險些飛起。
“遏制?你到現在還不肯承認嗎?黃裳除非年紀輕輕,就暴病而亡,否則四十歲之前,成為宰相,已是註定!”
“他經略兩廣,一旦將茶馬市場穩固,更將手握我大宋命脈,遠不是一般的宰相可比!”
韓琦怒吼著,臉上的皺紋變得根根清晰,恨鐵不成鋼地道:“你還想再招惹他?你怎麼敢再招惹他?”
韓忠彥捂著嘴,垂下頭,眼淚奪眶而出。
韓琦已經不再理會這個兒子,喃喃自語道:“我要向陛下請辭,現在主動,還能留下昔日的情分,如果被罷相,那我相州韓氏,就真的要完了!”
韓琦知道,自己失寵了。
天子趙曙對於那場刺殺耿耿於懷,刑部調換囚徒爆出來後,更是黃泥巴落在褲襠頭,解釋不清。
只是新帝剛剛登基,地位不穩,才沒有拿他怎樣,現在坐穩了皇位,一定會有開刀的一天。
他正盤算著,親信忽然通報,官家招曾公亮入宮。
韓琦一怔,曾公亮和他同為宰相,可他是首相,但凡朝廷大小之事,都該先經由他,再經由曾公亮,怎麼會顛倒……
“不好!陛下要罷相!”
韓琦宦海沉浮,何等敏銳,立刻意識到大事不妙,自己慢了一步。
這一步,就是咫尺天涯,此時再請辭,已是毫無作用。
因為正常的流程,是他上表請辭相位,辭章初上,被天子駁回,再上,再駁回,就這般辭章在相府和崇政殿之間來回往返三次,最終天子再“依依不捨”地同意,才是走了流程。
但現在,來不及了。
天旋地轉之間,韓琦雙腿一軟,癱倒在地。
旁邊的韓忠彥捂不住嘴巴,終於哇的一下哭出聲來。
哭聲越來越大,久久不息,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