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江笑道:“沒那麼嚴重,至少在我眼裡,你是乾淨的。”
照片風波給了馬其鳴重重一擊,一連幾天,他都攪在漩渦裡出不來。走到哪兒,都被異樣的目光包圍,尤其是同在一幢樓辦公的常委們,見了他,就跟遇見瘟神似的。那目光,帶著挑釁,帶著審判,帶著幸災樂禍。已有好幾個常委拿著照片去找袁波書記,質問這事究竟作何處理。袁波書記也是一肚子氣沒地兒使,常委們的質問當然名正言順,一個堂堂的政法委書記,惹出這樣的風波,拿什麼堵別人的嘴?難道你要跟每一個懷疑者解釋,這是有人陷害,是造謠,是誣陷?
迫於無奈,原定的市委擴大會暫時取消,這次會上,本來安排有馬其鳴的一個重要報告,看來眼下他是不能公開露面了。就在袁波書記跟馬其鳴緊急商議如何消除影響時,一封簽著三河市六位常委名字的質疑信飛到了省委幾個部門。這封信立馬在省委和省人大產生了作用,省人大當即責成有關部門,立即對此事展開調查。
形勢遠比馬其鳴自己估計的要複雜,就在這一天,童百山怒衝衝地找到他辦公室,質問他:“為什麼要派人搜查百山集團的幾處倉庫?有什麼理由,啊?你們這是嚴重干擾企業的正常生產經營,我要索賠!”
童百山氣焰囂張到了極點,他在辦公室裡大吼大叫,馬其鳴剛要拿話制止,他竟然一拍桌子說:“你自己幹了見不得人的事,居然還有臉查別人?”
馬其鳴臉色鐵青,對張牙舞爪的童百山,一時竟被動得沒有辦法。搜查童百山的倉庫,李春江是請示過他的。童三鐵落網後,就對童百山的所有倉庫查過一遍,當時童百山表現得很大度,也很支援,查的結果卻令人大失所望。那些倉庫里根本沒有童三鐵他們交代的那些東西。兩天前,童三鐵突然又說,童百山在南湖花園還有幾幢庫房,外表是小別墅,其實地下都是倉庫,說不定原來小庫房的東西轉到了那兒。李春江連夜請示:“能不能查?”馬其鳴果斷地說:“查!”
童百山就是為這事跑來鬧的。從他臉上,馬其鳴已看到,這次又白查了。
童百山還在大放厥詞,逼著馬其鳴跟他翻臉,那樣就有好戲可看,他今天非將市委辦公樓吵個底翻天。沒想門一開,孫吉海進來了。孫吉海怒瞪住童百山:“你想幹啥,這是什麼地方?出去,耍橫到你百山集團去耍!”
童百山結了幾下舌,愣是搞不清孫吉海罵他的真實意圖,嘴一鼓,不服氣地走了。孫吉海在馬其鳴辦公室默站片刻,很想說句啥,但終是沒說,走了。
馬其鳴看見,樓道里有不少眼睛朝這邊巴望。形勢似乎越來越糟,也越來越讓人揪心。就在馬其鳴被謠言絆得邁不開腳的關鍵時刻,省委佟副書記突然來到三河。事先,佟副書記沒跟任何方面打招呼,等三河方面知道時,他已坐在了袁波書記對面。
佟副書記表情很沉重,默默聽袁波書記講完,嘆了一口氣,道:“他們這樣做,明顯是想捆住你們手腳,省委對此也很重視,一定要查出照片來源,還無辜者以清白。另外,要堅決排除干擾,決不能因此事影響工作。”接著,佟副書記在賓館召見了孫吉海。
佟副書記跟孫吉海談話的時間不是很長,但這一舉動揪住了很多人的心,包括袁波書記,也感覺心被緊緊提了起來,時間彷彿凝固住,每一秒都是那麼漫長。
終於,孫吉海從賓館走了出來,他的臉色很沉悶,身子像是搖晃著,腳步顯得分外沉重。
市委擴大會在第二天召開,會上,袁波書記一掃往日的低調,言辭變得非常強硬。他一針見血地指出:“有人非法散佈照片,製造謠言,就是想顛倒是非,擾亂人心,想把大家的精力引到歧路上去。對此,我們必須高度警惕,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我們是黨的幹部,必須堅持實事求是。對照片事件,要一查到底,無論什麼人,如果想用誣陷的手段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必將受到法律的制裁。”
接下來,袁波書記請佟副書記作指示,人們的目光嘩地聚到佟副書記臉上。這時候,他的表態就意味著給三河定方向、定調子,三河下一步到底怎麼走,車光遠的悲劇會不會再次重演?人們全都緊起了心。佟副書記掃了一眼會場,語氣沉沉地說:“三河的問題不是一天兩天,牽扯到的也絕不是一兩個人。省委已下定決心,一定要把三河的蓋子掀開,大是大非面前,三河各級領導幹部務必保持高度的自覺和自律。省委希望那些犯了錯誤的同志能勇敢地站出來,跟組織上主動說清你的問題,對頑冥不化和企圖攪渾水者,決不姑息遷就。”接著,他代表省委表態,“對馬其鳴同志,省委相信他不會做出有損領導幹部形象的事,在照片真相調查清楚前,任何人不得惡意議論,不得別有用心地傳播或擴散,絕不允許事件無節制地擴大。為儘快查清事實真相,省委決定,由省政法委派出得力人員,跟三河市紀檢委一道,對此事展開調查。”
會後,佟副書記單獨約見了馬其鳴,這是馬其鳴到三河後,第一次單獨跟佟副書記坐在一起。佟副書記第一句話便是:“你辛苦了。”
馬其鳴眼裡,突然湧出一股子溼。
送走佟副書記,已近天黑,馬其鳴懷著無法平靜的心情,回到自己居住的賓館,開門一看,梅涵竟在裡邊!
這一次,梅涵不是衝照片來的,有了上次的教訓,她收到照片後,只是輕輕一笑。對方這種伎倆已在她身上起不到任何作用。她來,是為另一件事。
歐陽子蘭住進了醫院。
一週前,也就是吳達功被隔離審查的那天晚上,湯萍突然敲開歐陽子蘭的門,一進門,撲通就跪下了。
“救救我,歐陽,你要救救我啊!”湯萍聲淚俱下,那張美麗的臉因為突然而至的打擊變得一片慘白。湯萍決然不會想到,吳達功會揹著她去要挾父親,更不會想到,父親會如此不近人情,親手將女婿送進法網。這事要說也怪她自己,她應該有所知覺、有所提防的。
半個月前,二公子悄然來到三河,陪他一道來的,還有湯萍見過的那女人。湯萍跟吳達功都被童百山打電話約去。在三河大酒店總統套房裡,夫婦倆接受了一次非同尋常的談話。那天的二公子態度和藹,女人更是表現得親切可人,但是他們說出的話,卻句句砸在湯萍心上。二公子支走童百山後,開門見山道:“孫吉海有可能要倒戈,加上範大杆子一杆人還在馬其鳴手裡,情況非常不妙。”他要吳達功力挽狂瀾,一定要把三河這片自留地保護好。
“怎麼保護?”一聽孫吉海要倒戈,吳達功立刻心虛起來。
“還能怎麼保護,一句話,不能讓他們抓到把柄。”二公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