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尚書環顧四周,才發覺這個麵攤子上零星坐著的哪有什麼客人,他們分明就是宮裡的內侍與禁衛。
而這個攤子一直低頭忙活的攤主,則是他在朝中的同僚。
“謝女官?”
張尚書目露警惕,“您這是……”
“槐花冷麵還要不要吃了伐?你是不知道喲,我這手藝十里八鄉吃了都說好,客官過了這村,可沒這店嘍?”謝小白含笑看著張尚書。
她的眸光透亮,笑容裡沒有分毫攻擊性。
“來五碗。”張尚書撩開下袍,坐到空桌子上,招呼他的妻兒與車伕過來吃麵。
“好嘞。”謝小白撈出浸在冷水裡的碧色涼麵。
這是把新鮮的槐葉稍稍煮一會兒,再細細研磨,將磨出的汁水和麵。
冷碧的顏色單是看起來便讓人覺得清爽可口,解暑消夏。
謝小白往涼麵裡倒上醬油和醋,又在上頭撒上鹹菜,一份槐葉冷淘便做好了。
她分三次把做好的五碗麵放到張尚書一行人圍坐的桌面上,殷切地為他們遞上筷子。
張尚書執起筷子,一口涼麵下肚,開胃爽口,消去了盤旋在心頭的酷夏暑氣,心情也跟著舒暢起來。
“你這麵攤子,只隨心意賣這一種面,遲早開不下去。”
謝小白懶洋洋地半靠著,手裡面舉著把蒲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
她毫不在意的道:“那就開不下去嘍~本小攤只營業今日一日,客人也僅張大人五位。”
“謝女官可算承認認識我了。”
許是晨風微涼,又許是冷淘爽口,張尚書覺得自己多日來繃緊的神經漸漸放鬆了下來。
他又吸了一口面,讚道:“這面真不錯,今日天氣又悶又熱,吃了女官這面,整個人舒坦了起來。”
“謝女官做得風雅的梅花湯餅,做得繁複的渾羊歿忽,也做得因時制宜的槐葉冷淘,不愧為大雍的廚道國手。”張尚書豎起大拇指。
謝小白擦了擦額頭上的薄汗,蹙著眉看了一眼案上剩下的涼麵,“可惜,我還留了不少面,本以為你們張家是今天一起走,誰成想只碰著了張大人。”
“家父家母年歲大了,京城酷熱,昨日便啟程還鄉了。我多留了一日,打點完京中庶務,這才拖到了今日赴任。”說話間,張尚書已經吃完了冷麵,擺好筷子,掏出帕子擦了擦嘴巴。
謝小白用蒲扇指了指張尚書,“哎,張大人可別顧左右而言其他,我今日天還沒亮便出宮採槐葉,準備了這麼多槐葉面,卻無人享用,白白糟蹋了鄙人的勞動成果。”
張尚書解下腰上的三串銅錢,全都遞給了謝小白,“謝女官的心意無價,希望這些銅錢,能抵上女官的半分心意。”
謝小白把錢推了回去,“都說了是我的一番心意,自然不能收錢。張大人外派,日後要用到銅鈿的地方還有很多,這錢還是您自個兒收著吧。我這碗麵,就當是為您餞行了。”
“謝女官這餞行的方式,還挺別緻。”張尚書啞然失笑。
他抱起剛滿三歲的小女兒,領著妻兒重新登上馬車,“謝女官,再會。”
張尚書的妻子一手牽著大兒子,一手握住小女兒的肉手,向謝小白招了招手,細聲細語地引導孩子,“來,向謝姑姑說再見,謝謝姑姑請我們吃麵。”
一家人上了馬車,車伕握住韁繩,謝小白站在馬車下,突然出聲:“張大人,等一等。”
張尚書的頭從馬車上探了出來,“謝女官還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