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光希將半生的三文魚擱在蘑菇泥裡攪勻,蘸點魚子醬,放到碗裡。看他正在喝湯的模樣,眼裡滿是觀賞的神色。“以後我跟吳阿姨學燒飯,好不好?”
任平生抿唇:“當然可以。”給她夾了塊肉,說:“多吃點肉。”
她咬著嘴裡的飯,說:“還有啊,酒心糖快吃完了,你要幫我買。”
任平生答應了一聲,說:“好。”
光希皺起了眉,說:“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任先生,你在想什麼?”
從北京回來之後,她就沒再叫過他“小叔”。“任先生”這三個字,從她口中說出,大有歧義。
任平生並沒有注意到她對他稱呼的轉變,擱下筷子,神色專注道:“你九月份之前就要準備好材料遞到南大了,選好專業,聯絡導師了嗎?”將話題又轉移到了她身上。
光希順著他的話題,說了下去:“申請表、成績單、推免證明……都準備好了,導師那邊也已經發郵件聯絡過。”
任平生頷首表示讚許。唸書的事情,許光希從來沒叫他煩心過。
吳媽趕著回去帶孫子,剛做完飯,就匆忙走了,臨走叫光希幫她收拾碗筷,放在水槽裡,等明天她來洗乾淨。
光希收拾完後,拿了塊抹布,將桌面擦乾淨,重又走到廚房,開啟水龍頭放水。
兩個人吃飯,餐具不多,她在櫃子裡反倒洗潔精,摁了三下,應該夠了。然後,就將雙手放到水裡,有點兒涼。
任平生過來的時候,她已經清了最後一遍水,在用幹棉布擦拭餐盤。看到任平生過來,光希立刻就問:“你要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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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想來找點咖啡豆,此時見她這樣一番裝束,視線便不再移開了——她紮了低馬尾,身子套在吳媽的圍裙裡邊,雙手套上手套,正看著他的一雙眼睛裡,有些微的喜歡。
片刻之後,任平生抿唇,說:“你不用做這些事情。這手套,也不適合你。”他說著,將餐盤從她手上取下來。
光希低頭看著她的雙手,笑著說:“嗯,以後要用實驗室的那種薄手套,貼手,用著舒服。這個就太大,早知道吳阿姨戴著這麼不舒服,早給她換了。”
任平生訝然而笑,低頭將她的雙手,從手套裡解放出來,一雙微微發紅的手,像是剛出殼的小鳥,柔軟無骨。
光希將左手平攤,同時抓住他的一隻手,沿著手腕,雙掌相合,說:“你的手真大。我都長這麼高了,還是差你一截。”
他微微笑著:“是你的手小。”
她順著他手掌的紋路,一點一點往上移。
廚房的燈,淡淡的亮。在她身後,是更深的黑暗,空調冷氣在房間裡,靜靜地流淌著。掌心每一縷肌膚,都緊緊貼著,傳來彼此的熱度。她在他掌上攀爬,直至十指與他貼合,便止住了。抬頭去看他,卻發現,任平生也正望著她。
他有些怔忡,避開她的視線,說:“不早了,去睡吧。”撤回手,替她將桌上已經擦拭乾淨的餐盤收進櫃子裡。
一瞬間,冷風便鑽進手心。
雨下到了半夜,才有停下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