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當時得知沈主任要回京,我可是想沾點博士生的光跟著回來的。”
張啟生今年四十三歲,這麼個年齡有個二十多的女兒,當年也是屬於青周市的半面旗幟,人長的樣板戲裡高大全的模樣,方面大耳濃眉大眼,眼神正而清澈,往那裡一站便有股正面形象的氣質,再加上身子高挑骨架也大,所以年紀輕輕時便成了家。
對於沈鐵軍,張啟生是真的很客氣,這麼個年齡的12級領導,也只有建國初有過,原本以為他一個了,誰想今天上了門,又知道了這位的姐姐,那也已經考上了外交學院裡的研究生,這姿態也就愈發的低了:“我說我帶了廚子,大梅非要說你做東,這次真是叨擾了——”
“你們來我的家,那就是客人,哪裡有客人自帶飯菜的,趕快屋裡坐。”
沈鐵軍轉身讓了讓,這個時候家裡才算是不冷了,這些駐京辦裡有的好東西不多,大都是各地的土特產和野味,然而田間地頭林之才經過一個冬天,不論大小野物都是馬瘦毛長的時候,就吃喝方面來說,他還沒進化到葡萄美酒夜光杯的講究,還停留在兩人對酌山花開的境界,簡單來說肉要大,塊要厚。
沈大梅倒是在這點上和沈鐵軍有著極其相同的認知,實際上不光是兩人,便是錢偉寧和毛利民也沒逃脫這個境界,倒是在駐京辦副主任位置上坐了幾年的張啟生,好似已經進化到了葡萄美酒夜光杯,吃著仿膳飯莊的珍饈美味,眼睛還不時的打量著屋裡的陳設。
主桌上的四人,沈鐵軍坐在主位,由於是用小八仙桌來吃飯,錢偉寧坐在了他的上首,張啟生坐在了下首,對面的菜口則由毛利民把著,當然菜是不用他接,秦鵬帶著王猛和陳曉雲三人忙活,沈大梅在招呼完幾人後說學校還有課,便告辭離開。
沈老實家的規矩,是飯桌上不許開口,這點是沈鐵軍當了爺爺後才有了深刻感受,一個是耽誤吃飯的速度,特別是一大家人,老人孩子的在一起,教訓的語氣是怎麼都避免不了的,孩子吃的不舒服也容易引發別的事兒,比如婆媳間不同的教育理念——埋頭吃飯不許談事兒,就沒這個困擾了。
但是在這個桌子上,話題自然是不能停,由於沈鐵軍先前把要說的事兒都說了,錢偉寧和毛利民也只說些家裡的變化,然後沈鐵軍再從記憶裡找出點點滴滴,張啟生拾遺補漏的穿插著,一頓飯吃了不到兩個小時就結束,四個人喝了一瓶茅臺。
飯菜吃完,四人轉移到迴廊下喝茶,張啟生端起了杯子喝了口,沈鐵軍看的便是一愣,錢偉寧的喝茶習慣和毛利民差不多,畢竟後者幾年前就在他家裡喝過,差不多是相當於在品,也就是童敏說的呷,然而這位駐京辦副主任和他差不多,咕咚的吞嚥聲都能聽到——
“好茶~”
張啟生不知道沈鐵軍的想法,拿著茶杯打量著裡面的茶葉,開口吟道:“從來佳茗似佳人,綽約丰姿任品斟。流韻標香誰第一?風華絕代鐵觀音。”
“張主任真是博通古今——”
沈鐵軍並不知道這是誰做的詩,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不會面前這位做的,現如今能把七言詩作到如此地步的,那是半個都沒有,果然隨著他的聲音,張啟生開了口:“呵呵,蘇東坡一輩子官場不得志,倒是將這南北珍饈清歡都嚐了個遍,這還是他做於溪安的鐵觀音詩,前些天聽到農委那邊傳來的訊息,說是全體上下被大主任敲打的滿頭是包,還嫌他們高高在上不接地氣,要求所有的都要下去蹲點——”
“呵呵,這哪是什麼不接地氣,代人受過罷了。”
捏著茶杯打量著裡面的茶葉,沈鐵軍四下瞅了眼其他人手中的茶杯,便感覺杯子外的小公雞似要跳了出來,下意識的就開了口:“吃人飯服人管,這代人受過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實際上對我來說是好事兒,前些天才把人家得罪了,新官上任三把火,自家新老大什麼來頭都不知道,不敲打你敲打誰?”
農委現在的大主任是原來徽省第一書記,調任帝都後有一年多的時間了,然而農委的幹部們還是按照以前的調子在走,現在聽到這麼個訊息,沈鐵軍可以確認是這位耐性已經到了極限,現如今大包乾推廣不利的原因,就是在這些人的牴觸心態中,放到另一個層面上來說,這群人也是欺負大主任新來的:“那就等等看了。”
亦或者是想等著珠穆朗瑪峰出來翻身農奴把歌唱?
滿腦子狐疑的沈鐵軍並不知道他這短短的六個字,是將毛利民炸的脊背上的毛都豎起來了,以至於面色也是陡然一變,接著便恢復了正常,好似先前那般。
可在座的四人中,除了陷入思考狀態——也就是走神中的沈鐵軍外,錢偉寧和張啟生哪個不是眼眉敏銳之輩,後者滿肚子好奇他這是怎麼了,然而兩人屬於第一次打交道,是想問也不方便問。
錢偉寧就沒這個顧忌了,又喝了會茶站起身告辭,這都馬上下午四點了,望著門口的三輛車開了口:“利民上我的車吧。”
“唉。”
聽到招呼的毛利民連忙打起十萬分的精神,和車外的沈鐵軍揮了揮手,跟著他上了車後隨著啟動,望著消失在後面的年輕影子,搶先開了口:“嗯,我回去就把劉大剛調到農資公司來,正好眼看著夏天又要到了。”
“——”
錢偉寧掃了眼毛利民,這位做事還是可以的,去年天和縣的農資公司賺了幾百萬,他是心裡有所顧忌沒跟上,潛意識認為那東西賺不了多少錢,卻是沒想到能有這麼大的利潤,想到這裡感覺現在地委也可以佈置了,接著開口道:“剛才鐵軍說了等等看,我看你有心思?”
“嗯?”
毛利民正滿腦子怎麼補償劉大剛,聽到後咕咚嚥了口唾沫,下意識的看了眼司機,正自猶豫間錢偉寧開了口:“怎麼,不方便說?”
“沒有!”
毛利民飛快轉過頭,開口道:“前年沈家凹村大包乾後,我去看了下鐵軍的父親,那時他在地裡種棉花,我問他怎麼不種糧食。他說小四,也就是鐵軍不讓種糧食,相信他就種棉花,不信就等等看!第二年,國家對棉花提高了收購價,還進行了補貼。”
車子這時離開天街,道路變得開始顛簸,馬路上川流不息的車子邊,是由行人和腳踏車組成的溪流,錢偉寧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可以想到毛利民的反應:“只看今天鐵軍的衣食住行,家裡還有了幫傭,便知道他那句話說的不虛,算是財務自由了,經濟方面肯定有點自己的道道,嗯,這麼說來經濟和民生都算是言之有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