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道的上陰學宮。
一場小雨剛剛有變成傾盆之勢,立刻有天象高手出手,將空中濃墨黑雲橫掃一空。
小雨儘管停歇,還是給上陰學宮的蓮湖乃至十里功德林披上了一層薄薄水霧,朦朧婉約,如江南道待字閨中的詩書小娘,讓人賞心悅目。
蓮湖河畔,有兩人對弈。
無人打擾。
蓮湖東方石碑旁,幾個幼稚童子撒歡地玩,性子活潑跳脫,手腳和眼光都閒不住,湖中心還是幾道青衫飽學儒士坐在船上,欣賞湖景。
蓮蓬船頭,一道俊美的青年依靠在有些破舊的船艙內,身上奢華錦衣沾染許多灰塵,也不嫌棄,懶散地伸出手,手中溼溼潤潤,眼中望著湖畔兩道人影:
“已經到了第二天,這還要下多久?”
青衫儒士也看過去:“按照大國手之戰,一般以十局棋為輪,淨勝局每領先四局者,交手棋份即提高一格。
這已經是第四局開場,前一天你二姐三局敗兩局,黃龍士三局輸一局,時間還早著呢。”
“能吃得消?”
徐鳳年看著濛濛水汽浸潤成水珠滴在二姐徐渭熊的髮絲間,那一絲不苟的專注神情,不免有些擔心。
“雖說兩人國戰無雙,相互對弈極為耗費心神,但都身懷修為,問題不大。”
“問題不大,我餓上一天是絕對受不了的。”
“褚胖子,給我姐送點吃的過去。”徐鳳年心中忽然掠過那個扛著向日葵的姑娘,又大聲道:“算了,給那老魔也送一份,撐不死他。”
站在船尾褚祿山連聲稱是,過了一會兒從岸邊回來,手中捧著一盒點心,像是獻佛送寶一樣,咧開嘴笑:“剛才二小姐說這個好吃,質爽軟而潤滑,味甜冽而清香,剛才殿下不是說餓了,祿球兒就給帶了一盒千層糕來。”
開啟食盒,裡面千層糕糕體晶瑩雪白,表層油潤光潔,不由讓人食指大動。
徐鳳年心中略安,拿出一碟千層糕,放到青衫儒士旁安安穩穩坐著的女子面前,只說出兩個字:“餵我!”
現在已貴為西楚女帝的女子瞪了他一眼:“想得美,喂劍你吃不吃?”
“女大不中留啊,當年那個小泥人在我邊上時叫她做什麼就做什麼的。”徐鳳年驀然長嘆,端起千層糕碟子的手不動。
姜泥面色薄嗔,霞飛雙頰,餘光瞧了瞧旁邊的儒士閉目養神樣子,意動地伸出手。
曹長卿忽然睜開眼睛,“我餵你要不要?”
徐鳳年一臉訕訕,“哪敢啊,我自己吃,我自己吃。”
這時,湖面又另一艘船駛來,靠的極近,站著一位拄刀而立的中年男子。
“好香的味道,徐鳳年,請我吃一碟千層糕,我顧劍棠幫你當皇帝,這筆買賣做不做?”
這位權傾天下的大柱國鼻子在空中輕嗅。
“一碟千層糕也就二十多塊,整個離陽版圖不過三十州,一塊千層糕價值一個州顧大將軍就不覺得這筆買賣虧大了?”
顧劍棠一笑置之,沒有回答,好像只是個飢腸轆轆的旅客,耐心等著徐鳳年的千層糕。
徐鳳年看了兩三眼依舊帶有鋒芒的男人,屈指一推,一碟千層糕精準飄到顧劍棠手裡。
顧劍棠毫不客氣,手裡捏著千層糕往嘴巴里送,一口氣吃了一半才淡然說道:“今時今日的顧某,還需要用言語哄騙任何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