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著殿外,「張睢,你是要告訴寡人,這滿朝文武,這地方郡縣的官吏,都會私心自用,都不能免俗?」
「他們,都不能秉持初心,對麼?」
張睢以首叩地,杜鵑泣血般說道:「大王,官心如賊啊!能秉持初心者,鮮矣也!」
「尤其是那些地方官吏,山高路遠,鞭長莫及!彼等之肺腑,彼等之所為,上可瞞天,下可欺地,聖王焉能盡知?」
「但有權勢在手,而貪贓枉法、私心自用者,獨非一人?暗室欺心、罔顧綱紀者,比比皆是啊。」
官心如賊!
雍王聽到這四個字,忍不住捏緊劍柄。
張睢雖然該死,可這幾句話卻是猶如警鐘之音。
不錯,官心如賊!
指望他們遵守法度,知足自謹,無疑是緣木求魚。
因為,朝廷看不到他們,君王也看不到他們。
除非,真是神目如電,舉頭三尺有神明,讓他們心生敬畏,不敢越雷池一步。
「大王啊。」張睢想保住家人,乾脆說出自己
的肺腑之言,換取雍王的憐憫之心。
「以罪臣所見,我大雍若真能一統天下,疆土如此巨大,臣民如此眾多,豈能面面俱到?」
「官心如賊!山高水遠之處,官吏如何能約束?」
「到時候,還不是倚仗權勢,胡作非為,欺上瞞下,沆瀣一氣?」
「長此以往,地方糜爛,人心盡失,那就回天無力了!」
「一旦有人謀反暴亂,就可能一呼百應,天下傾覆啊!」
「真到那時,大王的子孫別說繼續富貴,求活亦不可得矣!」
「張睢!」雍王臉色鐵青,「你好大的膽子啊。」
他獰笑著俯視張睢,咬著牙齒,「可是你說的對!你說的…太對了!」
「不錯!寡人不信他們!可是不用他們也不行!」
「寡人不是神仙,不能看到千里萬里之外的官心!卻知道人心不可信!」
「所以寡人要下詔統一人心,抑制各家學說,嚴刑酷法,打擊妖言…」
張睢再拜道:「大王聖心如鏡,明鑑是非,千古明王莫能先也。」
「然,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統一人心,抑制學說,打擊妖言…固然能約束臣民,穩定社稷。然而…」
「然而長此以往,必然適得其反,暮氣沉沉,萬馬齊喑,民智矇蔽,怕是胡運昌而夏道亡了。」
「到那時,異族越強,夏人越弱,縱無內憂,奈外患何!不但是亡社稷,或有亡天下之危,胡俗左衽未可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