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令和甄英一人一騎,羅令的懷中還抱著謝桐,男孩兒還在昏睡,一張臉捂得通紅。
甄英裹了厚厚的皮袍子,整個人被黃沙覆蓋,如今就是吳王太妃站在面前,估計也認不出她。
好容易養出點兒肉的女娃娃,差點兒被摧殘成了滿面風霜的小老頭。
萬幸羅鏢頭早有準備,沿途找牧民家討要了不少牛羊脂膏抹臉,這才讓甄英的麵皮子不至於風乾成樹皮。
自從離開了客棧,趕路的速度明顯減緩了下來。離開了鳥不拉屎的“無人區”,就算是緩慢前行,都能經常看見牧民的帳篷,每當這種場合,羅鏢頭就會操著不熟練的異族語言,夾雜著一些北方官話與人交談。
感謝萬安公主的和親,除了各部落的貴族,北境現在年輕一些的小娃娃都能講一口流利的官話。
越靠近聖女峰,帳篷的數量就越發密集,這日天氣晴朗,既沒有惱人的風沙,也沒有刺骨的暴雪。
聖女峰是北境聖山,有大事時北三十六部要在這裡集會表決,同時還有攀登聖女峰的未嫁女、朝聖的信徒……這些人匯聚在一起,形成了北境最大的集市。
望山跑死馬,甄英和羅令雖然聽到駝鈴聲就開始加快了速度,到底行了好一會兒才到目的地。謝桐因為受不了顛簸,早早就醒了,看著周圍高鼻深目的異族人,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萬安公主本就是西域貢女所生,輪廓略微深邃些,有一雙中原人少有的琉璃瞳。此時集市上彙集的人口卻更是多樣,不僅髮色、瞳色有異,更有甚者還拖著毛茸茸的尾巴,或是立起尖尖的獸耳,連甄英這種見慣了大場面的人,都看得驚奇。
見兩個小娃娃總盯著人家的耳朵瞧,羅令無奈笑了笑:“北境和中洲不同,以強者為尊,修士又不多,妖族中親近人的都喜歡來這兒居住。”
一邊說著,羅令把謝桐安置在馬上,自己下了馬,循著記憶找到一家中原人開的客棧。
跑堂的是個十二三歲的機靈小孩兒,一雙碧綠的貓兒眼如同寶石一般純粹,見了甄英和謝桐,當即露出與同齡人相遇的歡喜來,卻是不忘本分,利落的牽過馬,甄英注意到他身後的袍子開了個小口,裡頭露出條火紅的大尾巴。
幾人剛進大堂,掌櫃的就從櫃檯裡迎了出來,和羅令熱情擁抱,嘴上是一口略帶南方口語的中洲官話:“前些日子接到信鴿,我就盼著你了,家裡伯父伯母都還好吧?”又低頭看到了甄英和謝桐:“呦,嫂子啥時候生了大胖小子?還倆?小侄子這麼丁點兒就帶出來,虧你做爹的狠得下心。。”
羅令一路上都和甄英父子相稱,現下見謝桐都被錯認了,無奈笑了笑:“哪兒啊,你嫂子身子不好,咱家也不指望我傳宗接代,找個親戚家的過繼,又不至於斷了香火。這倆孩子是故人之子,爹孃都忙得很,這次跟我出來見見世面。”
掌櫃的這次點了點頭,又用力拍了拍甄英的肩膀:“嘿,這小子可不怎麼結實,你那身好武藝,打算留給兒子?”
甄英這才注意到,這個掌櫃的右手缺了三根指頭,方才在櫃檯後面,也是拿左手撥的算盤。
掌櫃是羅令的老熟人,知道鏢局的規矩,也不拿酒,只讓他自個兒忙活。
又一手牽了個娃娃,往後頭喊:“水哥兒,今兒來了貴客,趁早打烊,你去後廚把那頭牛宰了,喊你娘下來露一手。”
不一會兒後廚傳來女人的笑聲:“好啊,今兒總算逮著機會,對那頭牛下手了。”只見後廚布簾子“唰”地拉開,顯出一個千嬌百媚的胡姬。
那名女子高鼻深目,眼珠碧綠如幽潭,嘴唇豐潤飽滿,微微撅著,如一朵盛開的鮮花。熱烈奔放的紅髮從肩頭披散到腰際。
女子一邊說話,一邊斜著頭,把蓬鬆的秀髮在手裡打了個轉兒,用一根簪子鬆鬆挽了,又連蹦帶跳的湊到掌櫃身前,也不避人,一雙好奇的眼睛只盯著羅令身邊的兩個小孩兒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