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易出了城之後,每天頂多能走四十來里路,驛路上過往的商隊大多隻在九郡之內跑生意,隊伍裡不但有商家自家的護從保護,更有鏢局中的鏢師跟著,義威鏢局的鏢旗隨春風而動,義不義氣不知道,倒是十分威風。
這些商隊自個兒都覺著真不必要廣結善緣了,一道的結伴而行,牛皮一起吹倒是還成,蹭輛馬車蹭匹馬什麼的,萬萬不成,這行商啊,路上多餵了一捆草一把高粱,也是要算在賬本上的,跑的是大生意不假,大生意也需要在小處節約也是真。
出關做生意的商隊也看不上病怏怏的柳易,聽柳易說話的語氣,常年走在四國的漢子們知道,這小子啊,不止是沒出過關,怕是開陽郡也沒出去過吧,一路腆著臉,不過是想蹭匹馬代步罷了。
少了耿直的朱少爺,柳易覺著這世道上的人,真是狗養的東西。
捂了三天的傷口,已經化膿了,再找不到大夫看傷口,長出蛆蟲後,大大的窟窿可是割屁股上的肉去也不一定能補好。
在柳易所處的這個江湖上,買不起刀劍的討好著買得起刀劍的,買得起刀劍的討好著買得起馬的,買得起馬的討好著養得起護從的,養得起護從的討好著厲害的,厲害的討好著當官的,說世道如此也好,說人心不古也好,都不算錯,也都不算對,更多的是隻有個江湖夢,買不起刀劍的和買不起刀劍的成群結隊,買得起刀劍的和買得起刀劍的結伴而行,那些買得起馬的,一縣之中也寥寥無幾,自然是單槍匹馬也能闖出諾大的名聲。
處世最難,初心二字,買不起刀劍的那一撮江湖人,大多數時候吃飯都成了最大的問題,多的是做兩年的店鋪夥計,跑兩天的江湖,跑著跑著就安穩了,混出名堂什麼的談不上,只是在他鄉有了家室,白天當個夥計,晚上在熱鬧處擺個小攤,算是能餬口了。
如夢煙塵這樣買得起刀劍的,肚子問題依然可能是他們的大問題,不過好歹有一藝傍身,放得下面子的,在城裡搗鼓些雜耍,也能溫飽,放不下面子的,只能是得閒了打些獵物賣得盤纏錢,平日裡哪裡野物多就往哪裡撲,江湖有盛事的時候去混個臉熟,到底是打獵的時候多,混江湖的時候少。
柳易在驛路上走的極慢?身後有人拍了他肩膀說道:“兄臺也是去風鈴山?”
柳易冷汗連連,虛弱地說道:“不是。”直接倒地暈厥了。
拍他的那個遊俠三十來歲,馬臉上滿是驚訝,愣在當場,心想自己幾時有了那麼大能耐,隨便一拍將人拍死了?
“這麼大傷口,再不治可就生蛆蟲了,祝兄,看你的了。”
姓祝的遊俠市儈道:“看看兜裡有多少錢,沒錢我可不治。”
然後翻了翻柳易簡易的包袱皮,驚歎道:“金子啊!”一錠一錠地拿起,仔細地考量成色。
五短三粗的粗糲漢子眼神炙熱,貪婪道:“殺人越貨?”
身材高大的漢子短衫打扮,面闊口方,寸餘鬍鬚收拾利落,顯得更加英武果決,大聲道:“大家都是江湖人,不可動那念頭。”
身材矮小的漢子收回盯著黃金的炙熱眼神,輕聲嘀咕道:“江湖人還講究劫富濟貧。”
英武漢子問道:“郭達旦,你會把金子分給別人?”
名叫郭達旦的漢子想也不想,回道:“不會。”
身材英武的漢子吐了口濃痰,說道:“那劫個屁,救人。”濃痰在野草上晃著,越拉越長。
柳易醒過來的時候,看到三個江湖人東倒西歪地睡著,一個相貌偉岸,面有英武之氣,一個身材五短三粗,長了張大餅臉,靠他最近這個漢子頭髮亂糟糟的,臉上也是鬍子拉碴。
柳易看了看,自己睡的是床,心裡暖洋洋的。
柳易試著動了動身子,竟然起不了身,柳易嗓音沙啞地說道:“我叫柳易。”
靠他最近的漢子聽到這個沙啞的嗓音後,被嚇了一跳,起身道:“醒了,我就說我醫術蓋世,兩個草包還不信。”
柳易問道:“我的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