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甘興之後,荀夏亦被嬴虔召到南城門樓狠狠訓斥一番。
對此荀夏感覺有點冤枉,誰能想到東梁守軍居然會在天亮的前一刻發動突襲呢?明明他帶著麾下計程車卒整整警戒了一宿。
“卑鄙的少梁人!”
在如釋重負走出南城門樓的那一刻,荀夏怨恨地看向東城門的方向,低聲咒罵。
而此刻他口中卑鄙的少梁人,還有卑鄙的魏人,正在巡視重新奪回的土牆。
期間,卑鄙的魏人,不,是魏瑕陽君,他似有深意地向李郃提起了一件事:“此戰之後,少梁何去何從,李五百將可曾考慮過這件事?”
此次在對待少梁、河戎這件事上,魏國內部亦出現了分歧,一部分人主張為了魏國的利益犧牲少梁與河戎,避免與秦、趙兩國同時開戰;而另一部分人則主張增援少梁與河戎,不惜同時與秦趙兩國同時開戰,也要維護魏國作為宗主國的顏面,絕不可坐視少梁與河戎這兩個附屬國被秦國吞併。
作為駐軍元裡城的魏將,瑕陽君其實是傾向出兵增援的,畢竟他在河西的意義就是遏阻秦國,倘若少梁與河戎兩國皆被秦國吞併,那他也就沒有意義再駐守元裡了——當然,想守也守不住。
但很可惜,安邑最終選擇為了魏國利益而犧牲河戎與少梁。
本來這也不算什麼大事,畢竟河戎與少梁都是仰魏國鼻息的小國,只要兩國聽話,大不了魏國在收拾完趙國後,助兩國奪回國土、重建國家就是了,難道那時候兩國還有可能不對魏國感恩戴德,反而與秦國眉來眼去?
怎麼想都不會虧嘛!
但現在瑕陽君察覺到了問題。
鑑於他魏國不發援兵,少梁的幾位重要人物都對魏國心生了怨隙,比如東梁君、比如翟虎,再比如眼前這位李五百將。
儘管李郃的職位目前仍只是五百人將,但瑕陽君可不會真把這個年輕人當做尋常的五百人將看待。
相反,僅看翟虎、東梁君、梁姬對李郃的態度,僅看少梁軍隊對李郃的擁護與信賴程度,瑕陽君毫不懷疑此戰之後這位年輕人必然會成為少梁舉足輕重的人物,甚至有可能從五百人將一下子升至士大夫,單獨治理一座城池。
畢竟這位年輕人在前日晚上鼓舞士氣時,曾提到了水治、梯田等許多政策,可見此人不但懂得練兵、打仗,同樣也懂得治理國家,憑瑕陽君對東梁君的瞭解,後者怎麼可能會埋沒這等人才?
然而正是這位明明也是魏人出身的年輕人,卻在有意無意地分割魏國與少梁,彷彿想要讓少梁擺脫作為魏國附屬國的身份,而讓瑕陽君愈發感到不安的是,東梁君與翟虎默許了這位年輕人的做法,對此不予回應。
因此趁著今日的機會,瑕陽君也想從李郃這邊探探口風,看看他對魏國到底抱持著怎樣的態度。
事實上,瑕陽君猜地並沒有錯,李郃確實想要讓少梁擺脫附屬國的身份,畢竟就像那一晚所說的,在梁姬接納他建議的那一刻起,他就決定要為少梁貢獻自己的力量,視少梁為自己的國家,既然如此,他又怎麼可能會希望少梁繼續受魏國的擺佈?
說得好聽,少梁是魏國的附屬國,可說得難聽點,少梁也好、河戎也好,都是魏國抵抗秦國的犧牲罷了,正是因為魏國很清楚秦國不會放棄攻佔河西,斷定少梁與河戎所在的土地無法穩定發展,因此才沒有吞併河戎與少梁,只是將二國接納為附屬國,成為魏國與秦國之間的緩衝帶。
否則,縱使被天下指責,沾染罵名,又算得了什麼?
而如今李郃既然選擇了少梁,那麼自然要改變這件事,首先要讓少梁獨立自主,不受魏國或秦國的控制。
當然這件事不能著急,更不能硬來,只是緩緩圖之,沒想到居然被瑕陽君看出來了。
面對瑕陽君的試探,李郃不動聲色地說道:“此戰之後若我少梁能夠倖存,首先那自然是於廢墟中重建國家,然後興修水利、發展農事……”
瑕陽君顯然不滿意李郃顧左右而言他,直截了當地挑明道:“我指的少梁的立場,在魏秦兩國之間的立場。”
聽到這話,李郃笑著說道:“此事要由少君、東梁君、翟司馬定奪,在下區區五百人將,實在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