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恢復了安靜,仿若跌進了虛無之境,連先前海浪的聲音都不曾有,惟余男子粗重的喘息和劇烈的心跳聲。
“你、你究竟是誰。”
女子倚在船頭,神色清冷,單看向海中洶湧之處,“吾乃幽境之冥,渡這世間執念。”
“渡這世間執念……”
男子喃喃地重複著,眸光有些渙散。
“你若想去除魔魘,便告訴我發生在你身上的事。”
灣水村臨近海岸,民風淳樸,這裡的人勤勤懇懇,雞鳴而起,日落而歸,世代以捕魚為業。
湛藍的天幕,似湖水澄澈,託著幾片輕柔的雲朵緩緩浮動,陽光為其鑲上淺淺的金邊。
男孩自村口一路興奮地跑向家,期間衝散了正圍在一起遊戲的孩童,不小心踩上了一隻黑狗的前爪,疼得那狗衝著男孩狂吠,聲音飽含憤怒,跑出老遠還能聽到。
男孩氣喘吁吁地一手把著自家門栓,一手扶著腰肢。
“哥、哥,村口的陳二又捕到了那稀罕的大魚,去鎮上換回了五金,足足五金啊,夠他下輩子的用度,還能娶個模樣俊俏的媳婦回來呢!”男孩眼裡金光閃爍。
“那是人家運氣好,這麼多人去捕大魚,也就陳二一人捕獲過。”
一個模樣憨厚的青年正坐在矮腳木墩上編織著漁網,溫聲笑著,夕陽的光束輕柔地灑在他的肩頭。
“我們運氣未必差啊,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男孩轉過身背靠著門欄,嘴裡噙著根嫩草,眯著眼睛望向大小錯落的屋舍,由近及遠。
“只要能捕到一條,我就滿足,到時候嫂子說不定就肯回來了呢。”
青年聞言停下了手裡的活,他扭頭看著那個瘦弱的背脊,眼裡滿是心疼,“小云,我們兩個人過活也挺好啊,你呢安心念書,生計我來維持,等你長大有出息了,哥也能跟著享福不是嗎。”
“可是,那要好久才能實現呢。哥哥…不想念朵朵麼。”
“況且…因為我,嫂子才帶走朵朵的……”
林風輕輕拂過少年的鬢髮,少年的聲音很輕很輕,掩隱在風中聽不真切,他垂下頭踢著腳下的石子,眼含落寞。
“小云,這不怪你。”
小云自出生時就沒了爹,他娘也在病痛折磨下不久離世,親戚將家裡僅有的土地賣了,留了點葬母的銀錢和少許糧食便匆匆離開。好在還有一個兄長操持家裡大小,白天大打魚,夜裡縫補,日子雖苦,總歸是平安成長。
因為小云,上門的媒婆皆比旁人多要一份的酬勞才肯為石磊說媒,本就清貧的日子越發緊巴。
旁的人家家底不說充實,起碼三餐無憂,公婆健在,還能多一份人力。故此,本村的人幾乎沒有願意將姑娘許給石磊的,皆客套拒辭,媒婆只好把目標轉向偏遠的村子。好容易有願意來的,剛一登門都被家無擔石的破敗景象嚇退了,更別說還有一個半大的拖油瓶,喝了口水搪塞了理由便匆匆離去。
小云一天天長大,漸漸看懂村裡人看向自己同情與擔憂的目光,也明白了和哥哥同齡的人早幾年連孩子都有了,為何哥哥至今仍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