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宇宙自身是永恆的。
在尊敬的導師去世後,我變得更加無助了。
或者,其實使我煩惱的,是衰老的過程。
我將自己浸泡在他留下的資料與論文中,像魚把腮泡在水裡,努力過濾著貧瘠的氧氣。
我已經成年,並留校當上老師。就這樣渾渾噩噩過了幾年,一些沒頭沒尾的小論文引起學術界的重視。
而正是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使我得到了些許充沛的資金,以及與之相稱的地位。
可我的壓力仍與日俱增。
我越來越能明白,當代許多自殺的女孩的心態。
她們並不畏懼死亡,她們和我一樣畏懼衰老。與其這樣,不如在最美的花季永遠定格自己的生命。
學校分配給我一位學生。但他也很不幸,家裡臨時出現了重大變故。
生命是如此短暫的事物,不知災禍哪天便會降臨——就像我那短命的父母。
那時,我正巧在學術研究中遇到了瓶頸,再加上學校的各項指標任務、論文需求,我所繼承老教授的意志而帶領的團隊,各方面都停滯不前。
最終,專案叫停,團隊也遣散了。
大概,是我太無能了。
在那之後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活在自責之中。自我厭惡的泥潭束縛了我,令我緩緩下沉,無法自拔。
若要我親眼見證美麗的事物消亡的過程,這太殘忍了,我無法接受。而我身邊的一切都在流逝,我卻無能為力。
一個週末,我駕車去了碼頭。
那是一個深沉的夜,沒有星星,也看不到月亮。只有無止息的帶著些許腥味的海風,在浪與岸之間徘徊。
我將手撐在欄杆上,靜靜地凝視著輕輕動盪的海面。
滄海桑田,日月變遷。
我想,總有一天,這片海也會蒸發,乾涸,或是在各種氣候與地質作用下,被填平,被堆砌成高聳的山峰。
無法想象——畢竟我無緣見證了。
雖然我只是滄海一粟,但這點感傷的權力,我想我還是有的。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