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歧自問,也只能自問。
從虛幻到現實,他經歷了太多。
他建立了鋼鐵之城充當緩衝,成功跨越虛假,讓整個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撈足了好處,又將自己提前摘出去,成為幕後之人,悶聲發大財。
他成功了,簡直是前所未有的大成功。
但當他來到另一片虛假的世界,當他面對著另一個可能的真實,當他提前看到所謂真實的脆弱!
他還能在乎什麼?
說穿了,如今的他眼中,一切都是虛假的,也許,也包括他自己。
什麼餘絳,什麼弟子,什麼凌歧,什麼主宰,拋開那一心之動,全都是假的!
餘絳沒有再說什麼,冷著臉轉身離去,這大概也算是一種結束。
凌歧目光冰冷,從隱約看到真相的那一刻起,他心中本就難以翻起波瀾的一點念頭,就已經沉到了湖底。
如果唯有自己才是真實,甚至連自己都不是真實的,心外無物,又有何錯。
源初世界,眾神之殿。
凌歧高踞高座,目光平靜。
他身上無時無刻不散發著的聖輝,早已經在數年前熄滅。
這並不表示他失去了力量,反而當直面他的時候,眾神才能感覺到他的恐怖。
可他又豈會在乎那些。
面對著麾下眾神,一定的神秘感還是要保持的,這有助於維護自身地位,本身也是對諸神的保護。
然而如果面對的根本是一些空氣,那麼還搞這些做什麼!
當然,如果本身就生活在一堆空氣裡,所見所聞卻並非如此,那麼至少在真的決定拋開一切之前,肯定不能把身邊的所有都當成夢幻泡影。
不過一些多餘的事情,確實沒必要去做了。
畢竟即使在空氣的世界中,他也已經站在了相對的終點,就像是一個夢,一片幻境,如果他已經成為夢中的主宰,幻境的王者,那麼颯然一點,又有何妨?
有了立身之根本,就能思之高遠,才能肆意而行。
之前的種種,那許多努力,並不是無用的,不是白費功夫,因為這些都是基礎,都是謀求真相必要的根基。
如果人在夢中忽然察覺自己是在做夢,假如不能保證在夢中的絕對主導權,又怎麼能肯定,自己就是那個做夢的人?夢境破碎之後,自己是跟著醒來,還是一起消失?
所以這世上最值得悲哀的,永遠不是什麼真假,什麼存在不存在的命題,而是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