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巧蘊最後還是死了。
她的死亡,是一個所有人都能料到的事情,畢竟在她暴露了她曾經兩次殺害趙柳思之後,她就已經是個殺人犯了。哪怕如同她之前說的,趙柳思是個妖怪,那在處置掉趙柳思後,她也不會得到好下場的。
但誰都沒有想到,她是以那種方式死去的。
趙柳思跟她講了什麼話,誰都不知道。她們姐妹倆離眾人遠,趙柳思又是在她耳邊說的,便只有兩人能知道。周圍人看到的,便是趙柳思說完話,還沒有起身,原本爛泥一樣趴在地上的趙巧蘊忽然大叫一聲,憤然而起,然後就直接推開趙柳思,直接朝著她身後的樁子撞過去,然後就直接撞柱而亡。
她下的決心十分夠,那場面也非常慘烈,燕然離趙柳思近些,第一個反應過來,當下走過去直接用手捂住了趙柳思的眼睛。
趙柳思的身子在抖,她伸手抓住了燕然的手,卻沒有扯動。
“別看,沒什麼好看的。”燕然的聲音很輕,帶著十二萬分的溫柔,是哪個女人都不能拒絕的。
趙柳思攥著他的手指,沒有再使力氣,只是那樣單純的握著,彷彿一個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塊浮木,藉著從他身上傳來的那一點點溫暖,來對抗整個世界的寒冷。
旁邊終於有人反應過來,有人開始尖叫,有人低呼阿彌陀佛,趙奇正在指揮人先把趙巧蘊的屍體蓋上,周圍的傭人們跑來跑去,亂糟糟的成一團,只有燕然和趙柳思兩人站在原地,巋然不動,像是一條激盪的河流中唯二的兩塊磐石。
燕然舉目四望著,這混亂的場面似曾相識,唯一不同的是,這次他身邊站著一個需要他的人。她很害怕,抖像是秋天的落葉,他的手心都已經被那滾燙的眼淚濡溼,可她卻仍然固執著挺直著腰板,用盡全身力氣控制著不發出任何聲音,似乎這樣就不會被人看出自己的軟弱來。
一切都回過去,他在心裡頭想著,然後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無聲的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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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姨娘的離奇死亡,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潦草態度收場。她最愛的長子趙言柏仍然沒有回來,被寄予厚望的他,可能還不知道母親和妹妹死亡。至於她一心想保住的女兒,最終卻因為承受不了真相,而撞柱身亡。因為事情發生的太急,趙奇完全來不及做預案,在場的人又特別多,所以最後鬧得滿城風雨,這樁曲折的自殺案為靈臺縣當地居民貢獻了許多茶餘飯後的談資。
趙奇自身顯然對此深以為恥,丟盡面子的他十分生氣,決定將錢姨娘和趙巧蘊逐出族譜,不許她們進家族墓園,要將她們拋屍荒野,成為孤魂野鬼。最後還是趙柳思知道後,自己花錢,讓燕然出面幫忙收斂了母女倆,又買了塊墳地,給了她們一個棲身之所。
“你要我幫你辦的事情,我都辦妥了。”燕然去跟趙柳思告別的時候,已經到了秋天。真難想象,時間會過的這麼快。
“你要走了嗎?”趙柳思披著衣服,抱著腿坐在水榭邊的椅子上曬太陽,身邊散落著三三兩兩的貓,聽見燕然的說話,才猛然睜開了眼睛。
“嗯,你是指那種走?”
“離開這裡?”
“不是。”燕然搖了搖頭,露出一個笑容,“興許是上次幫你辦了案子,趙公覺得我有幾分用處吧,便問我要不要留在這裡做個書吏。我身上沒什麼錢,得了這份工正好,便決定搬出你家,去縣城裡住。”
“你缺錢?”趙柳思皺了皺眉,幾乎是想也不想的說道,“你缺多少,我給你。”
趙柳思原本不是這麼土豪的,但是沒辦法,錢姨娘之死最大的後遺症,便是將她這個肥羊的身份露了出來。
若她只是普通的嫡女,頂多也不過是幾百兩銀子的嫁妝罷了,姐妹之間雖然有高有底,但不至於讓趙巧蘊恨得這麼厲害。所以趙柳思一直對趙巧蘊的恨意很不理解,但奇怪的是坊間的人卻覺得接受良好,於是趙柳思一問樸媽媽,這才知道原來她的財富驚人,不僅僅有嫁妝,更重要的是,柳家的產業全是她的。
原來當初柳主簿原本是打算給獨女招個上門女婿繼承家業的,但後來柳氏嫁了趙奇,他便改了主意,等生個外孫改姓柳,繼承家業也是可以的。但誰知道柳氏一直生不出兒子,最後只有兩個外孫女。柳主簿十分遺憾,死的時候都是不甘的,最後臨死前留下遺囑,便是要兩個外孫女繼承這筆遺產,以後若是誰先生了重外孫,便把這財產給他繼承。趙柳意和趙柳思名字中的柳字,便是在替柳家延續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