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兩人都知道了對方的底細,便也都拋開了疑忌,說話也就隨便的多了。淳于道:“你既然瞧出了那個老傢伙的印記,為何還不許徒弟們擦去,又如何能夠忍得他在此放肆?就算你張白空遁入空門,佛家難道就沒有除惡降魔的羅漢?”
澄空和尚道:“此人神出鬼沒,再說我一個和尚,又怎麼能滿城裡找他去?便是找,也定然找不到。他在我寺門口留下記號,倒也未必是衝著我來的,只是表示他在附近活動,警告閒人勿擾的意思,呵呵,這個長孫沉痾,老了老了更加的不要臉起來,這不是等同狗子撒尿,劃定地盤一般麼?”
淳于春樹笑道:“雖然如此,你張白空就能忍著他在你的門前撒尿?”澄空和尚笑道:“你也不用激我,我都做和尚十幾年了,還會為這等小事動氣不成?他長孫沉痾是人也好,是狗也罷,在我看來總是一般。”他話是這麼說,但是長眉飛揚,口沫橫飛,當年的雄武之氣,兀自猶存。
他遁入空門已經十幾年了,只因當初做了一件大大的錯事,心中愧疚。自覺只有做了和尚,日日拜佛,才能消去自己的罪惡,所以就乾脆自己剃了頭髮,請五臺山的一位高僧幫他點了戒疤,從此退出江湖,一心苦修。
但是他人在佛門,也的確做了不少的善事,但是一顆心卻始終無法安定下來。人人都道他是高僧,可是他自己知道,這都是表面功夫,離著悟道參禪還差的遠呢。今日難得遇到江湖故人,所以也不再裝模做樣,談笑之際,豪邁之氣已經顯露無遺。
當初張白空是江南的著名浪子,行事也是放蕩不羈,但無非也都是一些風流故事,大節上是從來不虧的,所以名聲還是相當不錯的。當時淳于春樹也是出道不久,兩人一個在江南,一個在貴州,互相聞名已久,也都彼此欽佩,但卻從未謀面。今日一見,也難免有點故友重逢的意思。
年輕的時候都是叱吒風雲的人物,現在雖然都已暮年,雄心卻依然未已。他見到淳于春樹顯露自己的絕學飛流直下,精妙如斯,心裡佩服,但卻也忍耐不住的顯露了自己的火焰掌功夫,算是跟他切磋一二,好強爭勝之心還如年輕時候一般,什麼清心養性,原來都是裝出來的。
他見到寺門口的那朵梅花後其實是相當的生氣,但是當著徒弟們的面,自然也不好發飆,回去後自己著實生了一番悶氣。長孫沉痾這個屎忽鬼!竟然欺負到了我張白空的門前,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轉念又一想,自己已經是出了家的人了,說什麼也不能再計較這些。長孫沉痾此舉也想必不是衝著自己而來,他若知道自己就是張白空,想必也不敢如此莽撞,你長孫沉痾固然武功高強,智計百出,但我張白空也可不是那麼好惹的!
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忍了算了。自己在這裡已經呆了十幾年了,也遠離江湖這麼久了,實在也不想再捲入這些莫名其妙的爭鬥中去。你長孫沉痾只要不再來我的東山寺生事,我也就睜一眼閉一眼的算了。
只是心中奇怪為啥這個臭名昭著的老魔頭會出現在小小的白川市,今日見到淳于春樹也來了更是詫異無比,這兩人可是天生的對頭,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那可是由來已久。張白空也知道一些江湖傳言,只是這事關人家的私密,他心裡好奇無比,卻也不好當面問出來。
只是這兩個人水火不容,同時出現在這座小城,只怕又要引起一番大大的爭鬥了。自己青燈古寺,寂寞已久,已經好長時間沒有見過這樣的熱鬧了,想起來還未免有點小小的激動呢。淳于春樹的意思他有什麼不知道的,就是想要他也出手相助,一起對付這個老魔頭嘛。
長孫沉痾作惡多端,死有餘辜,人人得而誅之倒也沒有什麼問題。但既然你淳于春樹出面了,那我為何不坐山觀虎鬥呢?看戲總是要比演戲舒服的多嘛。所以不論淳于春樹如何慫恿,他總是微笑不答,要不就是給他來個和尚顧左右而言他……
淳于春樹來東山寺,本來是聽說這個澄空和尚的好名頭前來拜訪會晤,見到門口的梅花,又疑心他是長孫沉痾所扮,卻不想這個和尚竟然是過去的名震江湖的浪子張白空,也著實是出乎意料。
他知道張白空的本事,有他出手相助,對付長孫沉痾那就是輕而易舉了,可是這個傢伙竟然像是泥鰍一樣滑,就是不給他一句實話。也不知道他之前就是這麼油滑,還是做了和尚以後變壞的?但此事固然也不能強求,只好跟著他聊些閒話,再也不提長孫沉痾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