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豐城突然面對闖軍的圍攻不是始料未及的事情,但李自成鍥而不捨的作戰風格確實是讓寶豐守軍始料未及,在打退了闖軍第一波攻勢後,郭君鎮跟劉文炳都認為李自成大概會捨棄這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
畢竟闖軍的風格一貫便是避強擊弱,一個小小的縣城,實在讓人無法理解為何會對李自成有這般大的吸引力。
等到次日,闖軍開始造鍋紮營,開始伐木修建雲梯的時候,郭君鎮跟劉文炳才意識到,闖軍只怕這次不會輕易退走了。
雲梯這種複雜的攻城武器,可不是長梯那般隨便製造,往往開始製造這種攻城武器便意味著長時間的拉鋸戰,以至於到一方不足以支撐為止。
可寶豐顯然不是能夠長期支撐的一方,內外通訊已經斷絕,派出去的幾波信使早早就被劉宗敏的人抓住砍了腦袋,首級現在還掛在城外不遠處,李仙風那邊沒人知道是什麼情況,臨近諸縣也沒有哪個有餘力來救援,寶豐儼然成為了死城。
萬人敵已經消耗殆盡,羽箭也是射一支少一支,士氣倒是還好,但眼瞅著馬上斷糧,只怕也維持不了多久,坦白講,如果李仙風不打算神兵天降的話,寶豐的淪陷只是個時間問題......
深夜,明軍計程車卒正挑著燈籠在城牆上巡視,闖軍攻城往往出其不意,常會派遣小隊人馬,夜晚以鉤鎖翻入城牆破壞,好在郭君鎮佈置得當,連續挫敗了幾次襲擊,這才讓闖軍的破襲暫告一段落,當然必要的防備是不能沒有的。
入冬的河南,天氣冷的刺骨,巡城的明軍自然也是苦不堪言,一手挑著燈籠,連搓手取暖都是做不得的,就在明軍冒著大雪巡城的時候,漆黑的城牆下幾根火把悍然逼近了過來。
現在能靠近城牆的除了闖軍不會有別人,巡邏的百戶瞬間就警惕了起來,囑咐弓箭手就位,隨時準備反擊。
“樓上的明軍聽著!俺們奉闖王的命,特來拜會爾家將軍,還不速速讓我們進城?”黑夜裡,一陣雄壯的聲音傳來。
百戶聞言一陣錯愕,但絲毫不敢鬆懈,一邊吩咐手下去向郭君鎮報信,一邊虛與委蛇道:“賊子,俺等是朝廷官兵,豈能跟爾等見面?還不速速退去,再敢饒舌,當心俺亂箭射殺了你!”
話音剛落,一支羽箭就朝著面門直接呼嘯而來,也虧百戶躲閃的快,這羽箭才擦著兜鍪飛了過去,直直釘在身後的房柱子上。
“俺玩弓箭的時候,你還在喝奶呢!”下面傳來戲謔的罵聲。
百戶氣的也是面色通紅,當即便想讓弓箭手射箭挽回面子,卻不料下面又叫囂起來:“爾等若是膽敢放箭,俺們立刻就打馬回去,待闖王破了寶豐後,雞犬都是不留的!爾等可要想清楚!”城下的聲音威脅道。
聞言,幾個弓箭手倒是面露難色,他們就是寶豐縣人,這寶豐縣是姓朱還是姓李其實差別不大,但若是惹惱了闖軍屠城,他們可就是有苦說不出了......
百戶先是險些被射死,又被言語威脅一番,自然是氣急,當即便想強令放箭,卻不想郭君鎮的口令傳來了,要百戶放下竹籃,將這些闖軍帶入城中,郭君鎮要親自接見。
其實也不難理解,郭君鎮和劉文炳不是傻子,都知道寶豐是定然守不住的,為寶豐百姓計,也不能完全斷絕了雙方交流的渠道,哪怕是為此背上通敵的罪名又如何?
百戶雖然心中不解,但也只能咬牙吩咐手下將竹籃放了下去,開啟城門風險太大,相比而言還是竹籃更安全一些,不至於中了闖賊的奸計。
當然了,伴隨著嘎吱嘎吱的絞索聲音,這百戶還是想一刀下去,摔死這些亂賊,也好報一箭之仇......
上來的是兩個壯漢跟一個書生,雖然長得孔武有力,但一身讀書人的氣質還是難以遮掩的,來者自然便是李炎,身後跟著的便是郝永忠跟黃色俊。
這次倒不是李自成逼著李炎來的,實際上,李自成尚且都不知道李炎過來了,只不過是因為牛金星的計劃太過兇險,李炎自認為只有自己親自執行才信的過,這才親自前來,有了前次王學禮那裡的教訓,此番倒是顯得遊刃有餘的多。
不敢說是十拿九穩,但李炎還是能大略猜出郭君鎮等人的想法,寶豐是個正常人都看的出守不住,取捨只在於付出多少代價的問題,只要郭君鎮腦子沒壞,都斷不至於殺了他斷了後路,從此人嚴明軍紀,不許害民就看的出,多少有些赤子之心。
被幾個孔武有力的衛兵帶到了郭君鎮的下榻之處,一處十分普通的民房,沒有什麼奢華的裝飾,只有昏暗的燈火隨風搖曳,彷彿隨時都會熄滅一般,恰如此刻危如累卵的寶豐縣。
“早聞郭將軍生性質樸,不慕名利,愛民如子,如今一見倒是不是虛言。”李炎看著坐在首位,面色肅然的郭君鎮,臉色勾起一抹笑容,開口說道。
“口齒倒是凌厲,就是不知道上了法場可還有這般伶牙俐齒!”郭君鎮身後站著的身材魁梧的軍將絲毫沒有給李炎面子,出言駁斥道。
見這人生的魁梧,又跟郭君鎮親近,想來便是“副將”劉文炳了。